《影子／寫手》 - 第二章：偽書/冒名

在鷹品出版社的辦公室見不著書芙，我回到工作室後輾轉翻側了整晚，在露營用摺床上打了不知幾個筋斗，終於天亮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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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冬冬知道我失眠，乖乖地吃著我半夜倒好的貓糧，而不是把我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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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小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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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記得那晚我夢到了書芙，其他細節隨夢醒而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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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我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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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壞的結果就是被警察當成可疑人物帶走而已，我承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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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書芙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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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只是躲在這工作室內的影子寫手，書芙是在攝影棚和舞台享受鎂光燈的人，她從來沒有看不起我，當我是甚麼工具人，搖錢樹。甚至每次去旅行時，也不忘寄我親筆明信片，即使錯字連篇，會被我一字字修正，我也珍而重之地收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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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地，她也說我去旅行時要回郵給她，因此我有書芙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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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堵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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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家所在大廈入口旁邊是一間有落地玻璃的快餐店，只要坐在這兒，所有需要進入大廈的人都會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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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今天也在書展簽書到關門的常在打探過，書芙也是一樣簽書簽到書展關門，和行事曆所寫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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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展場與這兒的距離，書芙會先回出版社一趟的可能，明天簽書會開始的時間，書芙的睡眠時長，未來六小時內，書芙必然出現在這路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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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兔雖笨，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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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的方法，就不算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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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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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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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颱風正在逼近，凌晨的街頭冷冷清清，除了幾個寂寞的身影外只有街燈映照著風暴前夕的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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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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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早就吃完的快餐扔進垃圾桶，終於去了回洗手間後離開快餐店，走進大廈的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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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誰？」保全看到我將我攔下，最近也被保全攔得太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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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出單位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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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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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魏。」我自信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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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單位不姓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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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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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把寄明信片寄到這地址，回來後書芙就笑瞇瞇地拿著明信片去工作室找我，她是住在這兒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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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單位上一手租客是姓魏沒錯，但已經搬了。」保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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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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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晚了。」保全說，「不過，你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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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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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那你別說吧，反正那封信只是留給叫林慕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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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是了！」我激動地大喝一聲，在半夜的大堂激起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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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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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顧不得甚麼私隱不私穩，飛快地從銀包掏出身份證摔在保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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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給你。這是姓魏那一戶給我們管理處的，說如果有個男人來找人，便問是不是叫林慕明，是就轉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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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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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皺巴巴的信印，離開大堂，又坐回快餐店那個靠玻璃窗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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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印上簡單地寫著一個「明」字，字跡秀麗，是書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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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用不知為何顫抖著的手拆開信封。信紙只有一張，上方也只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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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搬到那兒，你亦別找我了。我們以後還是只當同事吧，為了工作順利，我與你小接觸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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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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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這信的內容，不是因為字裡行間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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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發現了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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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搬到「那」兒，應該用口字部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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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之前的確「那」「哪」不分，但是被我說過後已經沒有再犯過錯。還有不是「小接觸」，而是「少接觸」，是多少的「少」而不是大小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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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之失？不是，我心中的不安告訴我，這是某種異樣的徵兆，這兩個錯誤我都特別指正過她，之後也從沒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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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搬離；還是疏遠我；還是不習慣高跟鞋；還是眼前的這個錯掉的「那」和「小」……全都在告訴我一個不安而詭異的事實：那個女生，不是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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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黑，突然變得陰森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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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的外表，舉止，氣質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無論從哪個角度察看，她都是那個魏書芙，甚至連字跡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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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卻不是，不可能是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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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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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毛骨悚然從背後升起，落地玻璃中的人們倒影如變得鬼影幢幢，那個假扮成書芙的人，真的是人嗎？還是其他「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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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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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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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搭到我肩上了！我嚇得怪叫一聲躍起，在地上連爬帶滾地摔開半圈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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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們打烊了……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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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沒，沒事！」我驚魂未定，一邊口吃一邊拉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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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那邊。」員工板著臉指指一旁的出口，「給老子滾出去」六個幾乎要浮現在雙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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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將「書芙」的信摺好收入懷內，一邊思索著是不是應該僱個私家偵探來搞請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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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萬一我是影子寫手的事敗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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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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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沉默的夜嘆了一口氣，然後懷著種種思緒融入大廈的影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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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是不可能顧用私家偵探，畢竟我沒有殺人滅口的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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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那個「魏書芙」到底是甚麼，我更擔心真正的書芙。在影子寫手的合作上，書芙除了門面擔當和簽名機器外，我與她便再無交集，可是私下我與書芙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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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是冷冰冰的同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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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報警，不可顧用私家偵探，這事我由我親自處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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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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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冒充書芙，那麼便來個順水推舟：為了方便影子行動，我與書芙共用一個行事曆。說是共用，我基本上沒有預定需要填上，漸漸地變成了書芙自己在填行事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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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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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星期，書展結束後的翌日，「魏書芙」會在某個攝影棚拍攝形象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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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反正家也堵過了，不差在再堵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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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展結束在一個猛烈的颱風天，我坐在工作室中，透過黏上交叉的窗戶，看著腳下因暴風肆虐而變得零落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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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感到有點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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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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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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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伏在貓窩中呼呼大睡的冬冬，默然在心底希望颱風能趕快過去，書展只要落下帷幕，那麼我便能展開我的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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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警報精準地在上班時間前解除，網上又是罵聲一片，某個力場的陰謀量又成為了討論區的熱話。姑且是自由工作者的我沒有心神參與其中，因為這樣就代表書芙的攝影工作將所常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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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揭曉這故事的黑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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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芙」，你到底是何許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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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過後，灰茫茫的穹頂中風捲殘雲，時不時露出一角的藍天。可是待世人窺見片刻後，馬上又躲回雲層之後，靜待真正的晴朗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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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稍挪開頭上雨傘，把視線從天空收回，凝視那一排窗戶，書芙現在就在那個攝影棚內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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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馬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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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我知道？因為以往書芙會向我抱怨飯盒又小又冷，還拍照給我，憑傳送時間就能輕易得知這攝影棚的午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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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攝影棚雖說名字與鷹品出版社完全沒有關係，不過其實也是老總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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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他除了出版社外還有另有廣告公司，一開始會接一些市場策劃案子補助快要倒閉的出版社。自從我寫出超導公主系列爆紅後，這兒便用來為出版社的書和作者們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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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樓下有一家茶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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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們不會用外賣平台，而是直接打電話給這茶餐廳，讓員工送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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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拿外賣的。」我算準時間，正是午飯時間前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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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名字。」櫃檯老板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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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出老總的電話和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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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是讓我們送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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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下樓抽煙，順便吧。」我說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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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把目光從電話上的交友軟件移開，開始打量戴著口罩眼鏡和鴨舌帽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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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猛跳，只會躲在工作室寫小說的我，平日連紅燈也不敢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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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我要做出這種事。不過……冒名頂替對我來說，也許比想像中更駕輕就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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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個咖哩炒飯在炒，你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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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看破了嗎？還是沒有？我不安地左顧右盼，緊盯著視野內每個侍應和老板娘的一舉一動，更在心中盤算著事敗逃跑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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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哩炒飯好了啦！」不知從哪來的大叔侍應突然大吼一聲，把一個油膩的飯盒扔到大嬸旁，「送七樓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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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來自己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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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侍應大叔看看我，「你這小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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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外賣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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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不耐煩，我當然知道原因：如果送上去的話能拿到小費，我的出現使他如意算盤打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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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送上去沒見過你呢？」侍應大叔把臉貼近我說，這傢伙的煙屎牙也太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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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說出老總的電話和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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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和電話倒沒錯，但還得打電話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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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不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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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不但能使鬼推磨，還能拿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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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張五百元大鈔塞到侍應手中，但這是在老板娘面前，恐怕不能像小費一樣進到大叔侍應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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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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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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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甚麼但啦！人家不是說了是助理嗎，電話名字都對你還想怎樣啦！那桌客人要下單了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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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樂呵呵地從他手中取過大鈔塞進收銀機中，還向我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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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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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團隊有十多人，兩大袋外賣實在不輕，我工作室有放幾個啞鈴，無聊或沒靈感時便重訓一下，所以還算有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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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於真正的助理小姐來說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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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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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接著外賣：「我幫你拿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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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喔外賣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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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兩大袋外賣，剛才於樓梯間已換上了外賣平台的雨衣，還好外頭是颱風後的陣雨，把雨衣兜帽戴上亦沒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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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邊喔！好！好！頭抬高一點點！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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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棚的白色佈景前，書芙正穿著晚裝擺出不同姿勢拍照，攝影師向她下達指令，助手們髮型師服裝指導之類的人在旁圍觀著待命，低聲暗自讚嘆著書芙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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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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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在樓梯間已經檢查過食物，書芙為了保持身形，通常會點較清淡而已少飯，而我亦知她口味，如無意外，那盒滑蛋蝦仁飯少飯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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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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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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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外賣放下，然後轉身離去，沒有停留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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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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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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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還是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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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吧，這麼重還要走七層樓梯，還幫我們拿進來，辛苦了。」老總笑笑把一張鈔票塞進我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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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只是小費，竟然面對面也沒有認出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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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壓低聲線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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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門掩上前，我聽到攝影師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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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先拍到這兒吧！大家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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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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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好香，誰點咖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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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沒有下樓，而是選擇坐在樓梯的另一側，以扶手作掩護靜聽著攝影棚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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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十五分鐘，大門又再打開，職員們魚貫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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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甚麼啦，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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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談公司機密自己回車上或回出版社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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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午飯只吃了一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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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啦，老總給了我們錢去吃薄餅，吃完回來再吃飯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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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個人也能像你這樣能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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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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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又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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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明，你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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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脫下口罩和風衣：「……終於見面了呢，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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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越過老總，直視躲在他身後的書芙。可是她卻不敢迎上我的視線，低頭別過臉去的她神色閃縮，與過去一見到我就笑盈盈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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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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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做的好事吧，你有沒有想過這紙被其他同事看到，我們會有多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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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老總與書芙回到空無一人的攝影棚內，桌上放著那張我放到書芙飯盒上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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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是她留給我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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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用紅筆把寫錯的「那」和「小」字圈起來，在旁加上三句「魏書芙不會寫錯這兩個字」「你不是魏書芙」「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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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角落寫著「我在樓梯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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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書芙看到後轉交老總，他才清場再開門召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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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會有幾多麻煩。」我沉聲說，並舉手指向書芙，「她是甚麼人，真正的書芙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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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好像被指尖發出的不可見激光灼傷一樣，馬上躲開指尖的指向，後退兩步不安地看著我：「我，我就是書芙，你在說甚麼呢？我也不認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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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的名字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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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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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名而來的那個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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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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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扶額搖頭，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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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語帶哽咽地怒道：「我是林慕明，光明的明！不是愛慕名聲，是指慕求光明的意思！你連我名字都不知道，你敢說自己是魏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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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我……」書芙眼中有淚花翻滾，並以眼神向老總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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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這事至少要向他說清楚。」老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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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書芙竟然想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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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馬上給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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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聽完這消息，可以專注寫作，你要知道很多人在等超導公主三部曲的終極結局，很多人因你的創作可以有工作，養家糊口，包括我，包括我的出版社所有員工，還有更多更多你想也沒有想過的崗位。你知道洛杉磯那邊已經找我們談電影化和拍真人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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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如果我不知道書芙發生了甚麼事，老子一個字都不會寫！你們通通都要給我完蛋，我也不在乎甚麼狗屁夢想——書芙比我的夢想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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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書芙低頭道歉，這更不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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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罕見地激動咆吼，再次舉手指向書芙，「這個魏書芙，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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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卻露出哀傷的神色，輕咬下唇遲疑了片刻，很少見穩重的他會有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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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如變成一碰即碎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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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說出「書芙」的真正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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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我以顫慄的蒼白雙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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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深呼吸一下才說：「因為，書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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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我耳邊，在眼前撕裂，變成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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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一個故事不可能這樣唐突地結束，這連草草收尾也不算，簡直是爛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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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耳邊只剩「嗡嗡」的耳鳴，突然間我覺得唇乾舌燥，喉頭好像被個網球卡住發出「咔咔」聲，胸口更是一陣重壓和納悶，更化成陣陣似有還無的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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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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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力氣消失，我軟癱在沙發上用雙手揉揉臉孔，可是眼前的現實卻是刺眼而無法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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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嗄……」好不容易我才喘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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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你沒事吧？」那女生走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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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甚麼？老總，你是不是搞錯了甚麼？沒可能啊？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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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搖頭閉眼：「我是親眼看到那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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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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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這不合理，這故事劇情存在著巨大的邏輯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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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林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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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輕輕把那女生挪到我面前，再次說出那如要把腦袋刺破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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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已經在洛杉磯自殺身亡，她是書芙在美國留學的雙胞胎妹妹，魏書蓉。接下來，她會負責飾演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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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啊，這算甚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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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像書芙的影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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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與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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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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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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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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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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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不起來了，也坐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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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動不了，聲音卡在咽喉，胸口越來越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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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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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一聲悶響，我軟癱在沙發上動彈不能，接著倦意從四方八面襲來，眼前是書芙……書蓉……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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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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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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