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雪彥驚悚類極短篇隨筆（各章節為獨立單篇） - 胎記

妹妹的孩子出生那天，雷聲連著雷聲。

醫生遞來裹得緊緊的小身體，說他哭得特別早，

一拉出來就哭，像是從哪裡奔逃出來。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ms9d6Lo7

他把孩子翻過來看，背上有一塊青斑，

像滴上去沒擦乾淨的墨。護士說這是蒙古斑，

很多嬰兒都有，幾個月就退了。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sK1HtU09

他點點頭，卻沒有鬆口氣的感覺。

那斑太像一張臉了。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31RRqh2V

不是圖案，也不是單純的輪廓，

是一張具體的、他覺得見過無數次的臉——

額頭略高，左眉有缺，嘴角偏向右下。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74NAlzLU

一張沉默、陰冷又熟悉到不該存在的臉。

像是某段記憶裡，被剪掉的相片一角。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hJ87Ntxh

妹妹站在廚房泡奶，孩子在客廳咿咿呀呀地翻身。

「哥，幫我顧一下寶寶！」

他收拾了一下桌子，回過神時，

孩子的哭聲忽然斷了，像被什麼東西蓋住嘴。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4jqL7wLg

他衝過去，孩子好好的躺著，

背上的那張臉，卻笑了。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XCXIk9tR

白天，他拿手機拍那塊青斑，

放大、縮小、轉角度，

每次都看得出表情變了些。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P5uwW4QH

有一次，他甚至看到那青斑的右眼角，像是沾了淚。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VUUFjTlz

他去問母親，那是不是家族遺傳的胎記。

母親搖頭，說他與妹妹出生時背上白淨得像剝了殼的雞蛋，什麼都沒有。

「那……爸呢？」他小聲問。

母親愣了一下，轉身去廚房，背影像是避開了風。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8VOQngmCc

他高中的時候，離家許久的父親曾經回來過。

不記得名字了，只記得那男人喜歡把手搭在妹妹肩上、

往衣服裡伸，說她長得十分可愛。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XUDqbhlJ

他留著鬍渣，牙黃，脾氣古怪，還會笑著說：「你再長大一點就懂了。」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dZU1WZdc

有一次，妹妹不肯坐他腿上，

男人氣得把她關進廁所，一關一夜。

他拚著挨打也要把妹妹放出來，然後跟媽媽告狀。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z4NFuuYo

妹妹後來嚇得發高燒，媽媽只說：「他是你爸，別亂說話。」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qHvB1AjA

後來有一陣子，家裡牆上貼過一張尋人啟事，

上面照片的臉，就像那青斑。

嘴角歪向右下，像是笑著，卻一口悶氣沒吐完。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hFw74Bbj

他再也不敢翻看孩子的背。

可洗澡、換尿布、睡覺，

一切日常都會讓那青斑暴露出來。

它不像褪色，反而越來越深，

甚至有了皺紋的質感，

像一張正緩緩從皮膚下往外鼓的老臉。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MJF9hpKl

孩子七個月時會喊第一個字。

不是媽，也不是爸，而是——

「還。」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tnIz8yxA

他全身發冷。

那聲音乾澀，像什麼人從喉嚨深處翻起來說的。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cSQ3OAQA

那天半夜，他聽見嬰兒床傳來兩道聲音。

一個是妹妹孩子的奶聲奶氣，一個，是男人的低笑。

他跑過去時，孩子仍熟睡，背上的青斑卻發紅。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WGM0ES3Q

他想起那男人落下山崖前，他們的對話——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l58YHW7n

「離我妹遠點！」他激動的指著男人痛罵。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OW1vQiVx

「這債，我以後會找你還。」

男人搖搖欲墜的攀在崖邊，爬不上來，又不肯落下。

就這麼耗著，耗到了盡頭。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1PgqlcVr

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3HPiyrc1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還。

從此以後，他不敢再讓人碰那塊青斑。

因為只要靠近，青斑會像是有知覺一樣，微微動一下。

像皺眉。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QR4kQMoF
像撫摸。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ILDMKsph
像一個人從肉裡醒來。

ns216.73.216.82da2

Reading Theme:

Font Size:

Line Spacing:

Paragraph Spacing:

Load the next issue automatic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