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書不想因公事破壞下午茶會的氣氛，拍拍秘書肩膀讓他繼續享受閒暇時光，不著痕跡地抽身離席，獨自回到辦公房裡，回覆華榮集團來電。
周華榮的秘書在電話裡甕聲甕氣地打招呼，李佑書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問對方：「你家老闆心情不好，剛罵你了？沒關係吧？」
「啊？您怎麼知……」對方小小地抽了口涼氣，訝異於李佑書洞察力之強，再把聲音壓低幾分，說，「哎，是啊，沒辦法，就是我老闆中午回公司後心情特別差，您多少也猜得到原因吧？本來官司勝算提高了是好事，就是……」
「懂，被《現世報》狙擊是真不好受，他們家時事版那個女記者為了搜集新聞材料簡直無所不用其極，那張嘴也跟淬了毒似的，叫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就是，我老闆氣到不行，想委託你們加急起草律師信警告那個高詩靜和《現世報》報社，法律部經理今晚八點也想和您視像對話，商討循法律途徑進一步追究他們，敲定後續合作細節。我擬好內容要點了，剛發您郵箱……」
秘書的聲音戛然而止，話筒那頭隱約傳來周華榮大發雷霆的聲音，「磨磨蹭蹭的做什麼，準備幾份文件、打個電話都花這麼久？跟了我十多二十年，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跟李&利那邊交代好了沒有？」
不待秘書回應，周華榮搶了電話，在話筒另一頭氣沖沖地對李佑書說：「李大狀，《現世報》和那個姓高的女記者實在太囂張！交給你和你家律師行擺平他們了，絕對不能再讓他們到處散佈謠言，詆譭我本人和集團的聲譽！」
李佑書心裡不禁嘀咕。
《現世報》號稱沒有任何後台靠山，專注揭露真相，比起報社更像私家偵探社。一開始大眾滿愛看的，但又不見有誰最終被定罪，陰謀論看膩了，銷量愈來愈差，報社都快倒閉了，這次搞事多半只是在垂死掙扎，有什麼好忌憚的？
但這番話自然不能跟周華榮說，這位大集團主席現在可是他和他家律師行的大金主呢。
他安撫對方一會，聽到周華榮語氣忽然一轉：「李大狀，我在想，你有沒有方法套出高詩靜手上那些所謂的黑材料，作為我方證據整死她？我看那個女人死皮賴臉追著你，似乎對你有意思，可以從這一點入手……你懂我意思吧？」
「啊？」
李佑書愕然，腦海裡浮現高詩靜怒瞪他時那雙圓溜溜的大眼，黑白分明，眼神清澈，雖然職業不光彩，但實際人品應該不太差，一看就不是同類。
嗯……或者直白點說，她看起來有點蠢。
騙她感情？這就像是天才和白痴同場考試，贏了也不光彩啊！
他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周華榮提出在原有酬金上大幅加碼，看在錢的份上，還是答應下來了。
「周主席，這樣的話，律師信您可能得找別家寫，她一看到信頭『李&利律師行』一行字，肯定記仇，我還怎麼接近她？」
「呃……」
「哈哈，沒事沒事，周主席既然開出這個價位，我就是拚了命也得搞定她！」
下班時間到了，辨公房外面的談笑聲漸漸散去，秘書敲門探頭，問李佑書要不要一起吃火鍋。
「這次不了，我還有事要處理。」
「啊，老闆你加班？那，那我……」
「沒事，你不用跟著我加班。外面的奶油湯和食物有剩下的沒有？麻煩你走前幫我留一份放在茶水間冰箱，我晚點加熱吃。」
「有的，食物還有不少，阿姨打包好放在冰箱裡了，那我先走了老闆！」
秘書提著公事包走了，辦公室漸漸安靜，只剩空調的低鳴和窗外隱約的車流聲。
李佑書打開電腦看了看周華榮秘書發來的文件，煙癮犯了，拉開抽屜找煙盒和打火機，才想起來，休庭回到律師行後，自己把手機調到靜音、丟進抽屜鎖起來好一陣子了。
手機只剩3%電，熒幕亮著，上面顯示數百通未接來電和999+未讀訊息，在這短短幾秒內還有新通知不停跳出來。
全是未婚妻司甯發來的。
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字織成一張無形巨網，鋪天蓋地罩下來，教人無處可逃。
不到半分鐘，手機沒電，螢幕陷入一片漆黑。
李佑書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滿心只想再把沒電的手機丟進抽屜裡永遠鎖起來。
但是，出於某種沉重到難以言喻的情緒，他還是慢慢拿起了手機，充上電，重新開機，指尖在螢幕上停留，盯著上鎖畫面，猶豫著該不該點開。
手機桌布照片映入眼簾，那是三年前他和司甯剛訂婚到歐洲渡假拍的照片。那時司甯還沒出車禍，在沙灘上提著裙擺跑得飛快，鏡頭定格在她回眸明媚一笑，在藍天大海白色細沙中是那麼的耀眼迷人。
可是現在……
李佑書心裡刺痛，閉了閉眼，點開通訊軟體，匆匆按幾下，回了短短一行字：「在加班，寶貝不用等我，早點休息。」然後迅速鎖屏。
他靠在椅背上，長吐一口氣，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用忙碌構築出一道防線，隔絕心底的波瀾。
日子難過，但有錢至少可以讓日子沒那麼難過，他苦中作樂地想。
正所謂有錢駛得鬼推磨，不就是「出賣色相」勾搭一下那個女記者，用三寸不爛之舌哄她交出手上的材料嘛？
這有什麼難的，庭外見幾次，自然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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