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愛年華 - 番外（白虎篇）：深情不悔

我是四神之一的白虎神君。

乃是西方的守護神，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天下地上，但凡我想要的，無不唾手可得。

但是，我卻得不到最愛女子的心。

她是四神之中，最年幼的神。

在三神鼎立的萬年後，才誕生並降臨於天界。天神對她寵愛有加，三神也對她敬寵有加，備受眾星宿神仙的矚目。

不過，由於眾神皆身兼職責，所以她誕生不久就被派至東方，守護那一邊的星宿以及平民百姓。

千萬個萬年後……

再次見到青龍神女之時，她已經成為聘婷美貌的少女。

她雙手舞動柔軟寬大的青色綢緞猶如蛟龍飛躍，盤旋而舞。舞至三神的酒席前，擺出各種柔軟的唯美舞姿。

冷不防，她將飛躍的青色綢緞掠過我的臉頰。

我一愣，等回過神來，卻聽到她掩嘴偷笑的聲音。嬌嫩的笑聲飄蕩入耳中，也飄蕩入了心房。

這注定是我永生永生最美好的回憶。

此後，在萬年不改的生活歲月之中，我唯一期待的就是祭天之日。

但是，這一等待又是千萬個千萬年。

我實在思念得要緊，但凡聽見青龍下凡遊玩，便忍不住悄悄跟隨而去。

在戰場上，統領星宿上，我雖是氣蓋山河的神君，但是面對心儀的女子卻不禁膽怯。

我從來沒有愛過，即使偶爾下凡遇到凡間的美女傾慕，也不曾動心。

於是……

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跟心儀的女子相處。

只能一直跟隨在後面，偷偷地保護著她。

看著她在凡間遊山玩水，聽書聽曲，與文人對詩填曲，甚至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扮成俠女劫富濟貧等等的事情。

越是對她有所了解，心中的愛慕越是滿溢。

看著她在青青草原上與凡間女子踏青遊玩，我忍不住化作一名少年公子上前搭訕。

隻字片語之間。

我情不自禁舉起手中的扇子，吟出詩經中《國風·周南·關雎》的詩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粉嫩的臉頰飛起紅霞，「本姑娘最討厭油腔滑調的登徒浪子。」

於是，一言不合，她便轉身離去。

跟隨在身旁的玄武化作小烏龜，在河邊緩慢地爬過來，用著凡人聽不到的聲音，說道：『笨蛋。』

我顧不得反駁玄武的調侃，十萬個不放心，向著她離開的方向疾步追趕而去。

在山腰之下終於找到她的踪跡。

不幸地是，碰見她正在溪水旁邊沐浴玩水，墨色的髮絲垂至水中，浮現的裸露雙肩沾上晶瑩的水珠。

心倏地一跳，然後鼓動不已。

我很無恥地……

竟然看出神了。

眼見她轉身回頭，生怕再次被誤認為登徒浪子，驚慌之下，頓時幻化成真身獸型。

她一見，眼前一亮，定定地看著我。

站在滾木叢林旁邊的我，走了不是，站也不是，心裡一陣後悔。

呃……誰不知道我的真身是白虎？

幹嘛這麼蠢鈍，變成一眼就能看穿的形態？

她定以為我是變態的神君了……

就在本神君企圖逃走之時，她高興地跳出水邊向我奔跑而來，大叫：「豆腐站住！」

基於非禮勿視，我急忙轉身準備離開，但是聞言後，又不禁站住了。

豆腐？

這是叫誰？

正在困惑不已，忽然一具光滑柔軟的身軀貼過來，雙手環過腰間，緊緊地抱住我，輕聲道：「龍兒還是在凡間初次見到這麼雪白漂亮的老虎呢！而且……」

「豆腐你的毛髮很順滑啊，女子的秀髮也不及你呢。」

一邊說著，小手一邊不安分地撫摸著我的毛髮。

途中還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本神君一下子僵住了身軀，臉也很可恥地臉紅了。

幸好毛髮夠厚，她看不見我的臉，略為掙扎了幾下，女子豐滿的酥胸擠過我的手臂，猛地……

我又僵住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咬緊尖利的牙齒，我用力掙脫了她的擁抱，一下子跳躍到五米之外的距離。

「啊！豆腐你要走了？」

她小跑過來，伸手拉住我的尾巴，「不要走，好不好？陪陪我。」

萬般不捨的語氣從背後傳來，我掙扎了幾下，最後還是敵不過她的哀求，只能掉頭奔去河邊，叼起她脫下的衣服，塞回她的懷裡。

「你很有靈性哦！竟然會叫我穿衣服！難道……」

糟糕！難道她終於看穿了我的身份？

她抱著衣服，皺起姣好的眉頭。

我冷汗不停地滴落。

其後，聽到她的聲音冒出：「難道你是公的？」

「……」

這恍然大悟的語氣到底……

是什麼跟什麼啊！我橫看豎看，都是一隻雄性白虎吧！

就在心裡默默吐槽之時，青龍神女似乎蹲下身低頭看我的下半身。

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麼公然地看一個男子……咳咳！老虎的身體！

猛地，一個不好的想法湧上心頭。

「豆腐你別動啦，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長著那種東西，這樣就知道你到底是公還母的。」

果然……

天啊！

我的神經一下子斷掉了，快如閃電地跳躍到千丈之外，站在高聳的青山居高臨下地俯望臉帶著燦爛笑容的她。

『想不到你還會害羞啊。』

青龍神女動力神力，將聲音傳至千里之內，整座山頭都聽的見。

最後……

我只能狼狽地落荒而逃。

呃……

拜她所賜，當時還在山頭裡的玄武也聽見了，後來我被玄武笑了足足一千年。

雖然面對她，我總是手足無措，但是愛慕之情卻不減一分。

為了再次見她一面，我鼓起勇氣以白虎神君的身份寫書信給她，邀請她一聚。

三萬年裡，我所寫的信都一去無回，等不到任何的回應。

我漸漸有點心灰意冷……

二個月後，遇上牛郎與織女一年一次的相逢之日。在人間被稱為七夕，未出閣的姑娘可以與心儀的男子相約一起看花燈，熱鬧非凡。

而在天界，也是如此。

眾星宿和一些散仙也會相聚在一起觀賞花燈，猜燈謎。甚至在煙火璀璨之下，欣賞織女踏著萬千喜鵲飛奔而來，與心愛的牛郎在橋上相遇相抱。

雖然四神不會出席此節日，不過但凡喜愛浪漫的女性都會出席。

而熱愛熱鬧的她，也許也會……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毅然出席了，為了不讓眾仙看穿。我化作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孩，隱藏於人山人海之中。

可是，一整晚，快走遍了整個銀河，我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遠處傳來人群熱烈的歡呼。

我抬眼望去，牛郎與織女淚眼汪汪地緊緊相擁在一起。

心中的羨慕頓時油然而生。

雖然要忍耐一年的相思才可以相見一次，但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而我，只想見心儀的人一眼。

也這麼難！

東風忽然乍起。忽聞，一聲嬌聲失措地驚呼：「我的手帕啊！」

我驀然回首，那道聘婷秀麗的身影玉立在燈火闌珊處。

一瞬間，身旁的一切事情，看不見，聽不見，聞不見，觸不見。唯有，眼裡心裡被她填滿了。

心中大喜，我跨步扒開人群。

跳入水中不顧銀河激流兇猛，為她拾起被風吹落的手帕。

「小姐，你的手帕。」

上岸後，我故作冷靜地將手帕遞給她。

青龍神女欣然感激地接過，「有勞小公子了。」

唉……

雖然本來想要展現我玉樹臨風的模樣，但是此時此刻，落在她眼裡恐怕只能是落湯雞了。

思至及此，我感嘆沒有幻化成年輕男子的真實人形也是一件好事。

她用神力使手帕乾掉，然後為我輕輕拭擦，「衣服都濕掉了，希望不然染上風寒才好。」

關切的語氣，讓我心中一動。

不由自主捉住她的素手，等反應過來，才驚訝自己的冒犯！

「抱歉，在下實在無意。」

她笑了笑，「沒有關係。」

站立她身旁的侍女掩嘴而笑，「小公子，恐怕被我們小姐迷倒了，竟然三魂不見七魄。」

聞言，我才驚覺自己還未鬆手，才急忙放開。

青龍神女倒沒有在意，帶笑道：「小公子雖然年紀尚嫩，但是風度翩翩，氣質風流儒雅。如果，年紀相配，龍兒恐怕也會傾慕。」

雖知是戲言，但是我卻脫口而出：「如果在下長大了，小姐肯下嫁嗎？」

她一愣，輕笑點頭。

我一下子被迷得不知方向，愣愣地說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語畢，身旁又傳來一陣輕笑。

然後，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那小郎君你快點長大吧。」

我捉緊拳頭，承諾：「我會的。」

所以……

你要等我啊。

臨分別時，在五光十色的燈火之下，她回頭輕笑：「希望到時你不要嫌棄我的年紀比你大一圈就好了。」

我出神地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

等人離開了，才緩緩地呢喃道：「就算你鶴髮雞皮，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後來……

又一個千萬年的祭天之日。

我很後悔……

如果，當時我能及時在青天神爐倒下之時救她。那麼，青龍神女會不會不顧一切地愛上我，而不是朱雀呢？

看到青龍神女瘋狂戀上朱雀神君，我心中即嫉妒又悲傷。抱著即使不能兩情相悅的灰心，我再次寫下情書，希望在最後，能夠讓她知道曾經有這麼的一個男子傾慕著她。

但是我卻發現座下的七星宿：奎、婁、胃、昴、畢、觜、參。

原來一直以來，他們都齊齊違背我的意願，燒掉了我一切的書信。

他們佔有欲太強了。

可是，我難以責備他們。

七星宿本是依附我的神力而誕生，對於本神君他們有著道不清、說不明的執著，一旦知道我的心有機會被人奪去，便惶恐不安。

與此同時，青龍神女因為觸犯天神的天威，不聽教誨，被束縛在九重山之上。但卻因思念朱雀，不肯進食，身體日漸虛弱。

我擔憂不已，幻化成朱雀神君的模樣千里前去探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再次相遇之時，她憔悴瘦弱地坐在湖水中央的小舟上，悲傷地念著詩經中的《鄭風·子衿》。

山水一色，清遠幽靜。

東風一吹，吹皺了一池的春水。

我痛心疾首，生硬地將心底這一份深厚的情感打落門牙和血吞。

施展輕功，掠過水邊，唇角勾起，翩然降臨在她面前。

她淚痕未乾，定定地看著我。

然後不顧矜持地撲入我的懷中，哭泣道：「你終於來了！」

一絲譏諷笑意含著嘴邊。

對啊，我……終於來了。

靜謐的空山之中，彩色雀鳥清脆地鳴叫。小舟輕搖，水面上倒影出相擁的男女身影。

往後的半年，青龍神女日漸恢復了開朗，我只能忍受良心的責備，常常佯裝朱雀神君的模樣去探望。

不久，被朱雀神君發現了。

他威脅我要將旗下的城池割讓十座，如不允許，便掀發我的謊言。

我深知他的舉動是為了加強實力，以及企圖得到大量眾仙的支持。天神很早便想要從四神之中挑選繼承人，統領眾神，傳聞下一個十萬年，便會退位讓賢。

天界以強者為尊，無論手段如何鄙視，勝者便是王。

這是不成文的規條！

我笑了笑，不假思索便答應。

反正成不成領導眾神的王，我也是一方神君，沒有什麼得失。

於是，我繼續假扮朱雀神君的模樣和青龍神女來往。每次見到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歡天喜天地迎接我。

心裡的自責越是加重。

而原來只是抱著安慰她的心情去見青龍，可是在相處之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對她寵溺。

那一次，她的生辰之日。

我因政務遲遲未到，她一直等到夜晚三更。

站在外面，我看見昏黃的燭光從窗戶透出，倒影一輪秀美的剪影。

頓時，百般滋味在心頭。

她等待的人是我，卻又不是我。

輕嘆一聲，我將賀禮放置門前，轉身準備悄然離開。身後門聲響起，她從背後擁抱了我。

將一支梨花舉到我面前，驚喜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梨花？」

我唇角牽起淡淡的弧度，不語。

從未忘記，當初在銀河上撿起她手帕之時，看到上面繡了一朵梨花。

「為什麼你總是不愛說話？」

「……」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為什麼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因為朱雀神君就是這樣的一個男子，我一定要佯裝像他啊。

「為什麼你只是站著，我也覺得好好看呢？」

「……」

她劈裡拍啦地詢問了一通，我默默無語地聽著，只能在內心回應。忽然臉上一涼，等回神過來，才察覺她吻了我的臉龐。

她嬌羞一笑，「你別呆呆的模樣好不好？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呀。」

我臉色越來越凝重，然後一聲不響，轉身逃離，不顧她在背後大喊。

從那一夜之後，我不再去九重山探望她。

直至青龍神女因為一滴淚水，將人間鬧得天翻地覆，我才急奔去天邊，請求天神的怒罪。

可惜，天神怒火難熄，下令除去青龍神女的神籍，貶為凡人，打入輪迴之道。

我不惜一切，大鬧地府，卻還是去遲了一步。

從窺鏡裡，看到她跳下輪迴之道的情景震撼了我的心。

萬念俱灰之下，我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尋到她的轉生。

站在輪迴之道之上，在跳下的一刻，我忽然想到……

即使我去找尋青龍神女，想必她也不會高興，世上只有一個男子能哄到她開心。

於是，我再次幻化成朱雀神君，希望來世轉生的模樣，或多或少長得似她心儀的男子。

然後……

從此以後，我便墮入滾滾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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