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無常。若覺星 - 【壹、勾塵之章】1-3／黥夢

似乎又是夢──多麼的惱人！

身處夢境的莫穎杰，就如同一個聽戲的看官，被動的看著眼前的畫面，一幕幕的上演。

「父親，我以後不想再學習術法了。」男孩看著父親，童稚的小臉上堆滿了執著。

「為何？」男孩的父親正專心埋首書堆，並沒有正眼瞧他。

「村裡的小孩都說我會使妖法，說我是妖怪，他們都不和我玩。」男孩滿腹委屈，鼓著嘴道。

「孩子，舉世之間，唯有得天獨厚之人，才有參透術法的資質；你應以自己的血脈為榮，不該只是成天在意別人的看法。」父親依舊望著手中的術法典籍。

「可是他們不和我玩……」男孩的聲音有些哽咽。

「真沒出息，整天只知道玩！將來如何成為偉大的術士？如何承我衣缽？如何光耀門楣？」父親突然起身，嚴厲指責著自己的兒子。厚重的典籍落下，重重砸在男孩的腳踝上。

「我並不想成為偉大的術士、也不要衣缽，更不知道門楣是什麼；我只要他們肯跟我玩……」男孩含著淚，雖然固執，卻教人心疼。

「打從明天開始，不許你離家半步；直到你能禁得起我的考驗為止。」父親撂下狠話，彎腰撿起典籍，怒氣沖沖的走出書房。

門外，溫柔的妻子試圖安撫火冒三丈的丈夫。

「孩子還小，何必與他較真，讓我去勸勸他，他會了解父母的苦心的。」

「還小？他還小就已經學會頂撞他的父親了。」父親怒上添怒。

「給他一點時間吧！他總會想通的。」妻子眼看無法化解丈夫的怒氣，只能無奈的嘆息。

翌日，男孩違背了父親的命令，天剛亮便偷偷溜出去玩，直至傍晚才歸來。

此舉引來父親的一陣怒罵與毒打。男孩沒有哭出聲，滑過小臉的淚痕摻著叛逆的決心。

第二天，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情況持續維持，第三天、第五天、第十天……

到了第十一天，父親終於累了，他找來了妻子。

「從明天開始，妳負責教導穎軒研讀莫家祖傳的術法書。」父親語氣中帶著無奈，將一幅卷軸放到妻子面前。那卷軸的裝裱精緻，兩桿軸棍似是黃金鍛造。

「為什麼？」男孩的母親很是疑惑。

「穎杰那孩子已然遺失術士的靈魂，他將失去學習術法的資格；從此以後，就讓穎軒代替他。」

「可是你家族的術法，素來一脈單傳，而且祖訓言明只傳長子，不是嗎？」母親試著想挽回點什麼。「再說，穎軒的資質，並不如……」

「正因為一脈單傳，所以我不能讓我家的術法，斷送在我這一代，妳懂嗎？」

母親不再言語，望著正跪在廳外的兒子嘆了口氣，無聲的落下淚來。

父親逕自走到兒子身邊，慈藹的牽起長跪的男孩。

「從現在開始，你不用再學習術法了。」父親低沉的嗓音冷靜且平穩，不像是在開玩笑。

「真的？」男孩不解的望著父親。

「還有，你喜歡和村裡的孩子們玩，就和他們玩去吧！」父親的臉上掛著微笑，卻給人感到不真實。

「太好了！謝謝父親……」男孩高興的抱住父親。

父親輕輕掙脫開兒子，轉身欲離去，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不過……」父親遲疑了一會。

「不過從此以後，我不再是你的父親。」父親的眼框突然佈滿薄霧。「我沒有你這種不爭氣的兒子。」

語畢，父親毅然的走了，只留下年幼的男孩，呆呆的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

父親並沒有食言，男孩在往後的歲月中，的確過得逍遙自在。他不用再學習艱深晦澀的術法，他可以同村裡的小孩們玩樂至傍晚，而且不曾再受到任何的責備與約束，只是……

父親再也沒有正眼瞧過他，父親的關愛毫不保留只屬於莫家的「長子」；

而他，早已在那天夜裡，失去了長子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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