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stalgia──獻給迷惘的一代 - 2024年11月15日第二日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王菲嘅流年，一首唔係我哋呢個年代嘅歌，不過蘇菲就係憑住呢首歌贏咗中五嘅歌唱比賽。唔理係咩年代都好，只要係好聽嘅歌，無論係中文、英文、日文定係拉丁文佢都可以唱得出。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蘇菲嘅舉手投足都散發住魅力，我好耐無試過發中學時期嘅夢，呢個夢喚醒我嘅記憶，令我記起當時嘅我有幾咁傾慕蘇菲。

「你醒啦？」但係蘇菲下一句話將我返嚟現實。

我先醒起原來唔係夢，係十三年前嘅蘇菲穿越時空嚟到2024年，喺我屋企廚房一邊唱歌一邊煮早餐，而我就收好床舖，開返張檯出嚟。

「煮好啦，雖然得公仔麵。」

「你唔瞓晏啲。」

「我慣咗七點起身嘛，況且而家我住喺你屋企，應該幫手做下嘢嘅。」

「都叫你唔使介意囉…」

蘇菲係一個有交帶又有責任心嘅人，要佢一直受我照顧盞佢過意唔去，既然佢想做就由佢啦。

「係啦，點解你間屋鋪咗咁多隔音墊嘅？勁到喺度唱k都得喎。」

「遲啲你就知㗎啦。」

...

食完早餐之後蘇菲又周圍摷嘢，今次走咗去搞我啲獎盃。

「足球隊無攞獎咩。」

「我哋六年零冠，你點會唔知。」

蘇菲係足球隊忠實Fans，次次學界比賽都會嚟打氣。每次我輸咗波都會係隊友面前死頂，之後就喺蘇菲面前喊。

「原來最後嗰年都係贏唔到啊…」蘇菲略顯遺憾。

我拎起其中一個豬肉獎抹一抹。

「你而家仲有無踢波？」

「對上一次踢係…兩年前啦。」

「點解唔踢啊，我成日都話踢緊波嘅陵陵好型。」

「好難約人…有時返完工都唔想踢啦。」

「我仲記得以前你最鍾意就係踢波，就算肺炎都要落場踢，點解而家會無哂火…」

我無言以對，我曾經好鍾意踢波，其實而家都好鍾意，但係就完全提唔起動力去踢。就算有人約踢波，都總會搵到十萬個藉口去推卻，返工好攰、要OT、病咗、約咗人。

身處社會，即使我哋手持神兵利器，都總有一日會磨到鋒圓刃鈍，即使有雄心壯志，都總有一日會意興闌珊，我哋而家最鍾意嘅嘢，都總有一日會因為疲倦而放棄。

「咁你同牙朗佢哋仲有無見面？」牙朗係我足球隊隊友。

「一、兩個月一次囉，不過見面都係食吓飯咁。」

「哈，呢個獎仲喺度。」蘇菲拎起一個才藝表演大獎。

「呢個係我心理陰影啊…」

我哋學校喺聖誕節會搞才藝表演，中五嗰年我同TF、啊更、明哥四個俾班主任捉咗去表演，仲要係唱歌加跳舞。

「但係你哋贏咗冠軍喎，你而家仲跳唔跳到Smooth criminal？」

「點會跳到，況且而家都無人聽MJ啦。」

「你講咩，King of Pop點會過氣。」

「不過嗰陣多得你教我先唔使出醜。」

「之後師生球技大賽你都教返我踢波啦，當打和啫。」

中六嗰年我哋Form女仔抽中要踢四人足球，其他人完全無心踢，淨係得蘇菲興致勃勃咁搵我教佢，最後就係憑佢出色表現幫我哋班贏咗冠軍。

「講到肚餓，食包薯片先。」蘇菲打開頭上嘅廚櫃。

「小心！」

廚櫃道門突然跌落嚟，好彩我用手擋住，唔係實打中蘇菲。

「無事嘛陵陵！」

「點會咁樣甩落嚟…」

道門就咁甩咗落嚟，可以話係違反常理，如果係意外都仲好，最怕係牽涉其他嘢…

我哋食完薯片之後就換衫出門，因為唔知道會滯留喺度幾耐，所以我打算幫佢買啲出街衫。蘇菲堅持要去睇吓青衣城二期，於是我哋就入咗青衣。

「原來起咗喺巴士站個位…不過咁細都無咩嘢好行。」

蘇菲而家著緊我啲衫，闊到好似啲hip-hop友咁，最後我哋都係去咗uniqlo，星期五上晝都逼到好似行年宵咁。

「咁多人㗎…點解周圍啲人都講普通話嘅？」

「而家係咁㗎啦…喂睇路啦啊叔。」我推開前面嘅大叔。

「呢十幾年香港到底發生咗啲咩…」

...

畀完錢之後，蘇菲就著住其中一套衫走，白色冷衫加上牛仔短裙，清純得嚟又活潑。

「會唔會使得太多錢啊，啲衫又唔平，你又無返工…」

「我無錢嘅時候就會去返part time㗎啦，平時接下freelance都夠使嘅。」

「做咩唔搵份長工啊？」

「你唔明㗎啦，我都唔知自己想做乜。」

迷惘──呢兩隻字正好形容我嘅處境。對過去嘅生活感到厭倦，對未來感到無能為力，想要突破，但係又搵唔到方向，漸漸迷失喺人生嘅路上。

「大人嘅嘢真係咁難明？」蘇菲一臉憂傷。

「其實又唔係嘅，『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有時可能係啲大人諗多咗啫。」

我哋去M記食lunch，食完飯就繼續買嘢，當我哋推開玻璃大門嘅時候，突然成塊玻璃碎咗。

「啊！」

「小心！」我即刻攬住蘇菲，幫佢擋住啲玻璃碎。

好彩我著咗牛仔褲，無俾玻璃彈傷，但係咁細力推道門都爛，實在太奇怪。

「先生！你哋無事啊嘛？」一個職員走埋嚟問。

「陵陵？」

「我無事，行啦蘇菲。」

為免搞大件事我即刻拉走蘇菲，我哋離開青衣城，走到去青衣海旁。

「呢度十幾年都無咩點變。」

「所以我先咁鍾意呢度。」我每次唔開心都會嚟青衣海旁吹風。

「好想唱歌啊，你想聽咩歌我唱畀你聽。」

「Eyes on me啦。」

「你都無咩點變啊，過咗十三年都仲咁鍾意呢首歌。」

蘇菲把聲同王菲啲歌好夾，尤其係Eyes on me，以前我都成日囈佢唱俾我聽。

「Whenever sang my songs～」

我第一次聽蘇菲唱歌，就係聽佢唱Eyes on me。我記得嗰陣係中三，我同佢仲未係好熟，有次同佢傾計，咁啱提起我玩過FF8，佢就即刻清唱咗Eyes on me出嚟，自嗰一剎那，我就愛上咗蘇菲。

「Darling, so there you are～」

蘇菲有一個夢想，就係要成為歌手，畀更加多人聽到佢嘅歌聲。如果做唔到歌手就去作曲或者編曲，至少係同音樂有關嘅工作。

「你做咩又喊啊？」

「感動啊嘛…」

「陵陵，十三年後嘅我，有無做到歌手？有無放棄到唱歌？實現咗我嘅夢想未？」蘇菲望向灰濛濛嘅天空。

「未來嘅嘢…我唔話得…畀你聽。」我喊得愈來愈勁。

「算啦，返去啦。」蘇菲眼泛淚光。

...

我哋喺呢個尷尬嘅氣氛之下，一齊搭地鐵返到去深水埗嘅屋企。

「呼，行咗成日攰死。」

「你坐下先啦，我睇下有咩煮。」

「結果今日除咗行街買嘢之外咩都無做過。」

「你掛起啲衫先啦，底衫嗰啲就洗洗佢先。」

「喂你電話響喎。」突然間有人打嚟。

我拎起電話，發現係啊更打嚟。

「生日快樂！」電話傳嚟三把聲，唔使問都知係邊個。

「過咗啦喎。」

「我哋而家上緊嚟，你喺屋企啊嘛。」

「我屋企有人啊，下次先啦。」

「我哋買哂嘢上嚟打邊爐啦喎，喂到你樓下啦。」啊更cut咗我線。

「蘇菲！TF、啊更、明哥上緊嚟啊！」

「吓！咁點算好啊。」

佢哋三個同我哋係同班同學，無論佢哋認唔認得出蘇菲都會好麻煩。

「由而家開始你就係我堂妹，叫做張秋水，本身喺英國讀書，而家返嚟香港探親，暫時住喺我呢度。」

「反正佢哋又唔認得我，使咩咁麻煩。」

「如果佢哋記得返呢個世界嘅蘇菲，同時又記得而家嘅你，你要我點解釋？」

「秋水個名都唔好聽…抽水抽水咁。」

咯咯咯！

我一開門TF就即刻衝入嚟，但係佢見到蘇菲之後就呆咗。

「你叫援交啊？」TF問。

「咪咁口臭啦，我堂妹嚟㗎。」

「都無聽過你有堂妹嘅。」啊更拎住幾袋嘢走入廚房。

「都話下次先㗎啦，百二呎地方點逼五個人，仲話要打邊爐。」

「唔夠位咪叫明哥去廁所食囉。」TF話。

「ok啊，陵仔個廁所可能仲乾淨過出面。」

「喂介紹吓你堂妹先啦。」啊更喺廚房洗菜。

「佢叫張秋水，喺英國返嚟探親，而家喺度住住先。」

「讀緊書？」TF問。

「中學畢業，而家gap year緊。」我即刻作咗個解釋。

「鬼佬真係識享受人生，如果我話要gap year實俾啊爸打死。」明哥開著咗PS5。

我哋呢個四人小圈子十五、六年都無咩點變，可以維持咁耐嘅友誼真係好少有。所以我哋都好珍惜呢段友誼，每星期都會有一兩次聚會。

我同啊更喺廚房切菜同洗嘢，TF同明哥就喺出面打FIFA25。

「我嚟整啦，你出去打機啦。」蘇菲同啊更講。

「哦，咁好啦。」啊更都睇得出蘇菲一個人好悶，於是就讓咗個廚房畀佢。

「你哋四個成日見？」

「係啊，除咗佢哋幾個之外我都無咩朋友啦。」

「唔怪之得啲人話中學時期嘅朋友會係一生嘅朋友。」

蘇菲嘅說話可能有人會唔同意，但係對我嚟講中學時期純真無邪、推心置腹嘅友情同愛情都係無可取替。

...

喺百二呎嘅單位中間放咗一張摺檯，我哋五個人就圍住張檯打邊爐，張檯細到放唔到嘢食，每次落嘢都要去廚房拎。

「我哋買咗酒喎，啊水飲唔飲啊。」啊更攞咗幾支啤酒出嚟。

「佢都未夠秤，拎兩支汽水畀我哋得啦。」

酒過三巡，大家開始問起對方近況。

「啊更你今日唔使OT咩？」TF問。

「理鬼得佢，啲嘢做到十點都未做完啦。」

「咁你聽日返去做？」我問。

「唯有係咁啦，話時話陵仔呢排精神咗喎。」啊更話。

「自從搬咗出嚟住就係啦，好似重生咗咁啊。」明哥話。

「呢個真啊，根本人大咗就應該搬出嚟住。好似動物大咗會離巢咁，呢個根本就係天性。老一輩同年輕人嘅價值觀一定會有唔同，長此下去只會有衝突。年輕人本應外出獨立，只不過香港土地問題令到好多人做唔到啫，所以咪咁多家庭問題同倫常慘劇囉。」

「陵仔好波！呢個離巢論足以拎諾貝爾社會學獎啊。」

「過獎啦。」

「最衰都係我，如果唔係陵仔就可以早幾年搬出嚟住。」啊更開始飲醉。

「你兩個講咩離巢論，搞到啊更又發作。」TF收走啊更枝酒。

「喂唔怕喎反正啊水未聽過。」

「講嚟聽吓。」

「咪咁八卦啦你。」

「最衰都係我，俾人呃哂啲錢…」最後啊更喺半哭半醉之下，將呢個我哋耳熟能詳嘅故事，向蘇菲和盤托出。

...

就喺六年前，我哋廿四歲嘅時候，啊更喺交友apps識咗個女仔，最後發展成情侶。過咗一年，佢就話已經求婚成功，雖然有啲快，但係我哋都衷心祝福佢。但係過咗幾個月，啊更就成日神不守舍、意志消沉。我哋問佢咩事佢死都唔講，仲避開我哋，最後我去佢公司樓下等咗佢三個鐘先逼到佢同我講。

「佢話屋企人有急病，要成廿萬去醫，我走去借錢畀佢，點知佢拎哂啲錢走就無返過嚟！」

「你知自己蠢就搵我哋傾啦，你同我哋商量下咪唔使俾人呃囉。」TF話。

「唔好咁講啦，佢都好慘㗎啦…」蘇菲一臉同情。

由於借得太急，啊更只可以去借財仔。佢屋企人知道之後唔單只無幫佢，仲不斷奚落佢。我為免利息愈滾愈大，拎咗廿萬積蓄幫佢還債。嗰幾年我死慳死抵，諗住儲夠廿萬就辭咗份工搬出嚟住，點知最終都事與願違。

「我知道嗰陣陵仔有好多蟹貨，佢放哂啲股票總共蝕咗幾萬，但係佢諗都無諗過就拎哂啲錢幫我還債。」

「你爭我錢好過爭財仔啦，況且你而家都還凸畀我啦。」

「好彩你搵陵仔傾，你搵我同明哥傾肯定收皮。」

「話哂我哋都係負債二人組。」

啊更成日都太顧慮其他人感受，好少講自己嘅煩惱。但係如果同TF講，佢一定會鬧佢蠢，如果同明哥講，佢一定會講埋啲白痴嘢，毫無建樹，所以只有我先係佢最好嘅傾訴對象。

「而家我都搬咗出嚟啦，係遲咗幾年啫。」

「如果你喺屋企唔開心，咪搬嚟陵仔屋企住囉。」TF話。

...

自從啊更俾人呃完之後，佢屋企人就成日鬧佢蠢。

「有咁多錢俾人呃不如畀多啲家用啦！死蠢！」

呢句說話係我親耳聽住佢啊媽同佢講，自此之後啊更就成日嚟呢度借住，由一個月一日到一星期幾日都試過。

「我唔可以再依賴陵仔，我知道我同陵仔都係同路人，我哋都係迷惘嘅人。但係今次我要行喺陵仔前面，帶佢走出迷惘。」

「經一事、蔡一智，唔見咗啲錢咪當叫雞囉。」明哥話。

「咁隻雞都幾貴喎。」

「你兩個咪咁口賤啦。」我話。

食完飯都差唔多十一點，我哋執完啲碗之後就食埋尋日個蛋糕。

「今晚我哋唔喺度瞓啦，費事嘈住啊水啦。」TF話。

「你哋睇住啊更喎，佢飲醉咗。」

「得啦，喂你之前咪問我記唔記得邊個係蘇菲嘅？我終於諗到啦。」

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

唔通明哥都認得蘇菲？我同蘇菲四目交投，等待明哥下一句說話。

「係咪鍊金工房個主角啊？」

「哦…原來係咁，我記得以前陵仔好鍾意佢，都成十年前嘅game啦。」TF頻頻點頭。

「啊...咪就係咁囉。喂你哋好行啦，唔係無車返去。」

...

佢哋三個走咗之後，屋企再次回復平靜，蘇菲目定口呆望住張檯，一言不發。

「你做乜諗嘢啊？」

「點解會變成咁㗎？明明幾日前你哋仲有講有笑咁上堂，點解大個咗會過得咁辛苦、咁唔開心？」

蘇菲仲細，唔明白社會有幾咁可怕，有邊個唔想好似中學咁笑下玩下又一日，咩都唔使諗，但係人愈大，煩惱就愈多。

「人人都有煩惱㗎啦，係睇吓佢講唔講出口嘅啫，你諗咁多都無用啦。」

「我唔想見到你哋日日苦瓜乾咁口啊。」

「放心啦，有我喺度，唔會有事。」

...

蘇菲沖完涼就上床瞓教，我因為食得太飽所以瞓唔著，走咗去窗邊吹風，雖然係十一月，但係依然唔覺得凍。曾幾何時，我哋四個都係無憂無慮嘅少年。中學時期，我哋每日就係喺度傾咩有咩動畫漫畫好睇，有咩game好玩。大學時期嘅話題係放假去邊度玩、去邊度旅行。但係當我哋投身社會，情況就唔同哂，埋怨上司同事、同屋企人嘈交、感情瓜葛、錢銀煩惱，負面話題愈來愈多，互吐苦水已經成為習慣。以往亮麗嘅靈魂，至今已經暗淡無光，但係我哋都無能為力，只能任由洪流沖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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