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文（長篇短篇都可以） - 栖凰

我将投鞭断流席卷天下的雄心交到你手中

你此一生，

注定无法摆脱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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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率領將士攻進城裡的時候，是那麼的魂不知鬼不覺，宮殿裡頭仍舊安逸如平日，他枕在姐姐的腿上，聽她溫柔的道著故事，她順著他的髮絲，嗓音純淨，沒有一絲雜質。

他嘴裡的葡萄還沒嚥下去，唇邊沾著汁液，淘氣的扯著姐姐的袖子，清河公主是溫婉的女子，年僅十四便清麗脫俗，好笑的看著弟弟，打趣道：

「阿沖，我剛剛說的那則故事，你可知，是在形容何人？」

若是答不出來，姐姐一定會笑話他。

「“一生之中，命不由己”......這可不就是在形容......！」

慕容沖停了下來，瞪著大大的眼睛，注視著突然之間被砸開的大門，他們姐弟倆一個十四、一個十二，哪裡能應付這樣的狀況啊？

瞬間慌了起來，慕容沖急急忙忙起身。

「......劉叔？怎麼回事？外頭發生了什麼？」少女擔憂的蹙起了柳眉，脫口問道。

門口靠著門框喘著粗氣的男人，手裡抱著鐵盔，男人大汗淋漓，半身盔甲已破爛不堪，渾身染上了汙血。

「公、公主！秦國符堅攻進城了！快帶著小皇子從密道逃出去！」男子姓劉名燕，是父王身邊的侍衛，此刻雖狼狽不堪，卻也撐著一條老命，來通知還不知情的姐弟。「符堅會帶人來追你們的！快出去吧！北上去遼東！」

清河公主知道事情不容小瞧，連忙抓起慕容沖的手，便要往外頭走去。

劉燕擋在寢室正門，還不忘回頭查看姐弟倆。

只見他們移開了繡花屏風，露出了後頭的密道，正要鑽入，卻聽聞長劍錚的一聲出竅了，「大膽狂徒！公主的寢室也是你可以闖入的？」

敵軍已攻入了殿內，此刻與劉燕對峙的，正是提著兩顆人頭的秦主符堅，男人周身散發著狂妄之氣，五官周正，語調輕狂，只見他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鋼刀扛在肩頭，調笑道：「有些人還以為......」

「自己是兔子呢？」

他的目光越過劉燕，直直射向慕容沖。

「我、我才不是兔子！我跟你拼命！你出去！不准進來！」慕容沖打了個寒顫，小孩子見男人殺伐之氣濃厚，只覺得是壞人，哪管那麼多？甩開了姐姐的手便要上去理論。

「阿沖！快回來！」少女急忙扯住弟弟的衣角，抓著他的手便要往密道裡鑽，「別鬧了阿沖！」

「我要去幫劉叔！他是壞人！是壞人！」慕容沖憤然的掙扎著，又被姐姐給壓住往密道裡拖。

「皇子殿下別管這兒了！快走吧！」劉燕趁機刺出一劍，劍鋒到了符堅的胸前突然偏轉，往對方的左肩刺去，

符堅的笑意沒有褪去，微微側身閃過了攻擊，鋼劍順勢往下一砍，由上而下竟是想劈斷劉燕的長劍。

「你以為他們能逃啊？」符堅調侃，如他所預想的，劉燕急忙與他拉開了距離，他也不慌，看著姐弟消失在他的視線內，反倒笑意更深了。

劉燕知道自己必須爭取時間讓他們逃走，也不反駁，就是盡力的與他周旋。

不知擋下了幾刀，正想著這麼久的時間該逃掉了才對，背後突然抵上了劍尖，抵著的位子恰恰是在他的後心處。

「主上，姐弟倆已抓獲。」背後的男子沉穩的說道，「密道早被我們派人堵了。」

「還真不是兔子，比兔子還蠢。」符堅仰頭，滿意的擺了擺手。「殺掉吧。」

劍光一閃，血花噴濺。

劉燕最終未曾說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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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堅，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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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慕容沖躺在床上，絲綢裹著他的胴體，雙眼已失去了焦距，漆黑一片，唇舌乾澀，他卻半句話都不說。

這一切像是夢一樣，男人攬著他時，他就知曉，他的一生毀了。

本該是白衣恣意的時候，本該是即將成為翩翩少年郎的時候。

本該是，便是不可能是了。

「小兔子，醒了？」男人掀開了他床邊的簾幕，彎著眉眼，手指輕觸著慕容沖散開的墨髮，他傾下了身子，仔細吻過他驚艷的眉眼，吻過他們歡愉後的痕跡。

好噁心。

慕容沖睜著眼睛，心裡想著，卻不發一語。

阿姐還好嗎？已經好久沒見到了。

想到女子，眸子終於恢復了點神氣，眨了眨，好像是大夢初醒一般，微微動了動嘴角，「阿姐......」

符堅蹙起了好看的劍眉，捏住慕容沖的下顎，逼迫他直視自己。

「叫誰？」

吃痛的瞪著男人，卻又是一言不發。

「叫誰？」

符堅與他直視，一隻手撐著床板，整個人籠罩在慕容沖身上，壓迫感襲來，少年仍舊不語。

「......看來兩年前沒當著你的面把你父母手刃，你都不懼我了？」符堅低吼，危險的瞇起了眸子，這讓慕容沖想到荒原狼獵食前的動作，「還是不說？」

「兩年......」他緩緩開口，閉起了眸子，睫毛密密匝匝的交錯在一起，「王還是不肯放過我。」

他一直都是不甘願委身玩物的人，男人看準了這一點，用他兩年的時間，消磨他的志氣，日夜索取，將他鎖在他的身邊，一步都不能離。

他沒了孩童該有的笑顏，取而代之的是迷茫與無力，他提早面對了這世間的荒唐。

「你是我的階下囚，我為何要放過你？」他恥笑，鬆開了手，看著慕容沖咬牙痛苦的模樣，他越發滿足。

「你就該學學你姐姐，反抗不來就吞淚，乖乖屈服。」

慕容沖睜開了那雙狹長的桃花眼，舉起了纖瘦的手臂，摀住了自己的眼睛，淚水沾濕了他的手掌心，可他連讓他看見都不願。

「符堅......」

「什麼？」符堅被他的動作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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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天之驕子，受到萬千寵愛的皇子。

說出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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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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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姐姐還在我手上呢，傻子。」符堅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頭，鼻尖對著慕容沖的鼻尖，眼裡的狠戾一閃而過，「你要是離開我，我便折磨她，讓她不得好死。」

她每哭一次，我削她一片肉。

「小兔子，你還想死嗎？」

語畢，他離開了，一點餘溫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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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公主和他，一直都是忍辱活著，他們互相不能見面不能交談，就連符堅壓根沒有碰過他姐姐這事，他也不知情的。

可紙包不住火，清河公主終是知曉了自己的弟弟被符堅威脅受的屈辱，知曉了兩年來慕容沖為了自己連叫都不敢叫，深怕符堅一個不滿意傷害了自己。

這樣的真相過於殘忍，她怎麼可能受的了？

她衝進了慕容沖的帳房內，腥红著雙眼尖聲叫著，

「我寧願死！我也不要讓你這樣保護我！」

「姐姐？姐姐妳做什麼！」

「阿沖！你再也没有軟肋了！殺了他！阿冲你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她幾乎是痛苦到了瘋魔，抓起符堅的匕首便直捅心窩，害怕死不了般多轉了幾下，鮮血狂湧而出，不過多久，她便倒在了慕容沖的面前，睜著渾圓的眼睛，一張美的醉人的臉慘白的毫無血色，終是沒有一個好結局。

「姐姐！！！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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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之中，命不由己。

指的是誰？

他想，或許就是他們姐弟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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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堅回來的時候，慕容沖已經消失了。

他在抓他回來時早該知道，他本是一隻遨遊於天際的鳥，一隻火燒不死的鳥......。

慕容沖，小名鳳皇，

既有皇者之命，亦有真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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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帶著這份屈辱如數奉還，言出必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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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堅靠在樹下，抬起頭來看著天空。

孩童在城裡玩耍，用稚嫩青澀的聲音唱著童謠，踢皮球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裡，美好而純真，

「鳳凰鳳凰，止於阿房......」

鳳皇，鳳凰。

這童謠便是慕容沖逃走後，他流傳出去的，看來已經是耳熟能詳了。

「小兔子是不是認不得回來的路......」符堅嘆了一口氣，手裡有一顆小石頭，石頭很光滑，被他摩擦久了，都沒了菱角。

那是他第一次靠近慕容沖時，他砸向自己的碎石，他還記得，那少年投石技術真是了得，劃傷了他的臉頰，留下淺淺的一道疤。

他還在長安城外阿房城四處栽滿梧桐樹，因為慕容沖的小名叫鳳皇，鳳棲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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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痴心又天真的認為他的鳳皇會回來，

這一等，就是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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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沖還真的重回了長安。不過，慕容沖帶給苻堅的不再是昔日的純淨，而是十萬鐵蹄。

他要一雪前恥，要敵軍伏屍百萬，要符堅血債血還。他與失散多年的兄長慕容弘聯合，殺氣騰騰地直奔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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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符堅還在把玩著小石子，等他的兔子。

那一日，長安城下，乾坤倒轉。慕容沖橫戈立馬，意氣風發，眼神中滿是凜冽寒意。

「他不開門，我就殺進去。」慕容沖騎在馬上，風姿卓越，迎著風散亂了墨髮。

傳聞這十一年來，關外多出一位劍術高超的龍陽君，殺人不眨眼，他不信符堅不知道，可符堅卻是連派人防備他都沒有。

這場戰役就像導火線，兩國交戰數月，長安成了修羅場，民不聊生，整個關原就快被夷為平地，哀嚎遍地，荒無人煙。

那人卻故作眉眼疏狂，與他交過手，與他留過傷，卻又想求個美滿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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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堅，請求見面。」不知道第幾次了，慕容沖聽到屬下又來報，本就煩悶，聽到那人的名字又是一陣作嘔。

「不見。」

「他說......這是最後一次請求了。」

「我說，不見。」

非黃泉路上，此生，王不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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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拒絕了？」符堅收到消息時，其實沒有多意外，幾個月的抗戰讓他看起來很疲勞，沒有之前的恣意逍遙。

他不願見他，他們的幾次對眼，是在戰場上，他們之間只剩殺伐。

他起身，走出了帳。

走到了梧桐樹下，手裡握著小石子。

「他可真會打，這幾個月還沒敗過幾場。」

夜裡微涼，他打了個冷顫，突然想到那小少年特別怕冷，每次卻又只穿薄薄一層，當即回到帳內，撈起一件厚衣裳，上面有著精細的花紋，是自己最喜歡的那件。

給他送過去，他肯定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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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符堅送來的......。」看著慕容沖的神情越來越陰沉，那名將士都快說不下去了，皇上可說是妖媚入骨，脾氣卻是說爆就爆，殺人不帶猶豫的，狠戾至極。

「當真......」慕容沖瞥了衣服一眼，咬牙注視著那再熟悉不過的花紋，那是那禽獸與他交歡時的衣裳，他不可能會忘，「污穢至極。」

「符......符堅還派人送了這封信！」將士怯懦的送了上去，硬著頭皮，冷汗直流。

“天冷，你一路上也沒帶什麼，加件衣物吧。”信上可說是簡短的就這麼幾行字，看的慕容沖突然崩潰大笑，又輕蔑的蹙起了柳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泛起了水霧。

符堅的愛像厲刃，割斷了他所有驕傲，將高高在上小少年打落塵土中，然後在他以為自己已經鐵了心的時候，跟他說：「我愛你。」

這份愛像裹了蛆蟲的錦緞，他慕容沖不想要也不稀罕要！他當即拿刀，將符堅送來的衣物割的一道一道的，每一刀都下著十足的決心，裡頭摻雜了絕望與悲憤。

俗話說，割袍斷義，我是不是只有斬斷了這條綾羅，才能斷了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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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堅死時還睜著眼的，慕容沖的長劍毫不猶豫的刺入了對方的腹部，精準無比，像是練過了無數次。

「鳳皇......」他啞著嗓子，他到最後一刻都還認為，他的小兔子會甘願給他一個回眸。

該說是他太傻嗎？

或許是吧。

他的身子搖搖晃晃，抬起的手在還沒覆上慕容沖前就垂下了，這次換成他跌落到了塵埃，換成他敗在他的面前。

他倒在地上，看著那人漠然的神色，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和十一年前並無不同。

俊秀的少年皇帝擦拭著自己的劍，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他突然自嘲，這是到了黃泉路也不想相見了吧。

「山河無量......萬壽......無疆......」將嘴裡的腥甜嚥下，他用手指頭，想要去扯一扯慕容沖的衣襬。

卻被少年一腳踩住了手。

「都是要死的人了，」少年仰起頭來，無情的輾著他的手，「就別說話了。」

什麼山河無量、萬壽無疆？

他哪裡是為了那些成皇的？他就是想讓他看看，自己是怎麼爬起來，將他扔下去的。

「......鳳皇。」符堅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沒剩多久了，咳出了一灘黑血，真狠，這劍上還是帶毒的。

他撐著眼皮，努力的想看他最後一眼，卻見那人已轉身，準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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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皇......萬歲。」

梧桐萬株，亦等不來甘願止於阿房的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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