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你 - 第一章當你還背著舊書包（1）

「哥哥！」肉嘟嘟的小孩跌跌撞撞地撞進蘇衡懷裡，蘇衡下意識地伸手摟緊弟弟，然後，不禁一愣。

他的弟弟可是已經念大學了啊，還找了不錯的兼職，就在前些時間才拿著第一份薪水興沖沖地讓他們幾個死黨一塊出門吃了頓飯。

而且……

因失血過多而不住發冷的身體、打入腹裡的子彈，還有，埋在他懷裡無聲顫抖著的孩子——蘇衡分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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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伯伯說今天他要晚點回來，不跟我們一起吃飯。」蘇折一雙大眼亮亮的，抿抿嘴便一頭紮進自家哥哥懷裡不出來了。

六歲的蘇折尚未來到成長期，還是帶著嬰兒肥的稚童模樣，十二歲的蘇衡卻是一抽一個高，以致於兩人的身高差距已有兩個頭。

恍惚地看著尚且年幼的弟弟，蘇衡摟著蘇折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哥哥？」蘇折疑惑地仰首瞪眼，像是察覺到蘇衡的不安。

一雙大眼睛光芒忽明忽滅，閃爍著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侷促。

倏忽即逝，好似從未出現過那一絲暗芒。

但蘇衡自己心裡頭萬般翻攪，又怎麼會發現弟弟的這一點異樣？

他只是掩去眼底的情緒，傾下身溫柔地笑著刮刮小孩的鼻頭，就像許久之前一樣。

「小折想吃什麼啊？」蘇衡溫聲問道。

目光裡盛滿柔和的暖意，彷彿所有的雜緒全都已然煙消雲散。

蘇折眼睛一亮，喊道：「拔絲蕃薯！」

「不怕牙齒壞呀？」

「……我就吃一點……其他…其他給哥哥……還有二姐吃好了…」蘇折勉為其難地道。

蘇衡聽著弟弟的童言童語，用力眨去眼角不斷泛起的淚意，打趣著：「這麼好？那怎麼沒有大哥哥大姊姊的啊？」幾個童年好友住的最遠的也只隔了一條街，送過去其實並不花多少時間。

「……雖然說分享是美德，可是我們可不可以偷偷吃不跟他們說呀哥哥？

「畢竟分享也要談先後嘛，哥哥你看我們自己都吃不夠了對不對？

「對不對啊哥哥？」蘇折眼睫撲扇撲扇的好像把小刷子，眼裡彷彿說著「答應吧答應吧」。

蘇衡喉頭翻滾了下，才悶悶應聲：「好，」蘇衡的聲音裡透著壓抑的哽咽，「那今天就我們一起吃。」

其他人……畢竟來日方長，改天再一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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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壓下所有情緒，蘇衡吸了吸鼻子。

太好了。

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

大清早。

蘇衡扶著門框道：「阿公，阮來去學校啊喔！（爺爺我們去學校了）」

「去啊去啊，路上愛小心蛤。（去啊去啊，路上要小心喔）」老人就坐在門邊，扇子緩緩扇著，搖椅也慢慢地搖，一晃、一晃，一如老人平日裡慢悠悠的時光。

「哥，等我！」蘇折很快踩上鞋子背好書包，「再給我十秒！」

電子鐘上的數字跳了一下，六點三十一。

「哥哥哥哥我好了！」蘇折快速地勾好鞋後跟，衝著蘇衡討好的抿嘴笑。

蘇洌嫌棄地捶了一下蘇折的腦袋瓜，鼓鼓腮幫子，念叨道：「每次都這麼慢，你屬蝸牛啊？還有咯咯咯咯叫給誰聽呢，裝什麼鴿子……」

「妳才鴿子呢！」蘇折氣鼓鼓的踩了一下蘇洌的腳，但在踩到前，蘇洌就已經警覺的繞到蘇衡後方。

於是蘇折就這麼踩上了蘇衡的鞋。

……

倆小孩瞬間立正，一臉驚悚的對看，恨不得抱著對方瑟瑟發抖。

嗚嗚嗚哇哇哇哇。看著小朋友臉上幾乎就要具現化心底的慘叫，令蘇衡咳了兩聲才壓下笑意。

「好啦，」蘇衡握拳，不輕不重地兩邊都給敲了一下頭，「別鬧了。」一臉嚴肅，但眉眼正好看的彎著。

倆小朋友嫌棄地對看一眼，不由也嘿嘿笑起來，一個看天，一個望地，也是特別的有默契了。

「阿公，我們出門了。」

蘇爺爺已經笑眯了眼，咳了兩聲，才攤開報紙擺擺手道：「欸，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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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蘇家三兄妹每天都要跑三個點，所以總是很早出門，。

首先，要先帶蘇折到附近的國小，因為才六點四十多，所以要看他進警衛室。

再來，差不多五十幾分時要陪今年十一歲的蘇洌到國二的教室。

最後蘇衡自己上四樓，到自己的班上簡單整理一下，卡點七點鐘，準備開始早自習。

原本蘇衡蘇洌都要再晚些才會出門的，可是這年蘇折上國小，沒有娃娃車載，蘇折又還小，還是得多跑一段才更安全。

這道理蘇洌也懂，但道理誰都會說，影響到自身了卻也不可能沒有半點怨言。

可是蘇洌總不能把脾氣發在提出這件事的蘇衡身上吧，因此被迫少睡近二十分鐘的蘇洌偶爾那滿腔怨氣就會因為各種原因而被挑起。

比如剛才。

於是，就有了剛才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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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都只是小打小鬧而已，蘇衡看了倒是挺開心的。

畢竟小孩兒能只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煩惱是好事。

總比每天都為生計大事發愁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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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為升學考試煩惱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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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看見桌上一疊一疊的複習講義，蘇衡恨不得反手就把門合上。

一疊一疊又一疊，滿坑滿谷的書招著手，讓人恨不得摀胸喊句「逼良為娼」轉身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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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三件大事：考大學、找工作、結婚。

小孩子沒必要想那麼多，對於國中生而言，最重要的就只有：考試、玩樂、談戀愛。

其中，考試裡有個小魔王叫段考，分別是一段二段三段，最後還有個大魔王張牙舞爪的等在後頭，名字叫基測。

蘇•還沒看日曆•衡：……

怎麼就撞上這時候了……

人生真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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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測大魔王就像訓導主任，嚴肅、認真、一絲不苟，是個令人敬畏的存在。

他就等在六月的第二週，隔著不到三個月盯著你瞧，讓你連不拿出書來多寫些題目都不好意思。

總而言之，蘇衡目前的內心異常悲痛。

……

心裡波動不少，但蘇衡面上仍是淡然模樣。

甚至，還有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笑容。

帶著點模糊的哀傷，可確實是高高興興的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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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衡垂眸看著自己桌上的講義堆，半晌，才歎了口氣。

窗外斜斜的陽漸漸照了進來，褐色的課桌椅、墨綠色的黑板，和斑駁的白牆，全被浸潤成了溫暖的顏色。

就像，當年那些光景溫柔。

也不算是當年，畢竟，如今的他就站在這裡呢。

蘇衡的眼睛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他其實也是能夠做些什麼的吧？或者，應該做些什麼、改變什麼。

回到這個時間，總會有個理由。

而那個理由，究竟是什麼呢？

於是半小時後，季阡陌一走進教室，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倒數第二排的窗邊，小少年稍顯稚氣的娃娃臉弧度柔軟，睫毛纖長，眼睛一彎就變出了兩彎小小的月牙兒。

他正認認真真的坐在書桌前，唰唰唰唰的寫著什麼。

窗外陽光特別愉快的穿過了軟軟的髮絲，活潑地在睫尖跳躍著，彷彿還能聽到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音。

但是那幾分經世安穩的味道，讓人覺得能在這種時候打擾他的，應該也就只有那些細碎灑下的陽光了。

就在他怔怔看著的時間，蘇衡彎起眼安安靜靜地衝他笑了，小少年笑容嗓音溫潤清和，看起來簡直乖得不行。

「早啊。」/「如果我分你吃糖，你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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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不不不不不不Σ( ΩДΩ|||)

#結果還是在乖乖寫作業

#唉

#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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