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九集》 - 那些年的我，曾是中文人

　　我是中文人。

　　就在我拆開從７－１１買來的福記鵪鶉鐵蛋，以一種犯傻的手勢擠壓，導致它噴上天花板的同時，忽然想起了這個自介方式。

　　「我是中文人。」

　　有蠻長一段時間，當別人問起我是什麼專長的時候，我都會面帶和藹、靦腆、人畜無害的笑容，謙卑地說一聲「我是中文人」。

　　至於大概有多長一段時間呢？

　　大概從我大一入學，到畢業之後一個星期這麼久吧。

　　能這麼自稱的時光是很美好的，因為可以這麼做的場合，必須是在一大群中文人當中才可以心領神會。聽到這種自介，如果是當年同樣徜徉在中文當中的伙伴，會給你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但如果外系的同學或訪客，他們往往會接著下一句：「所以，那是怎樣的專長？」

　　中文人，是一個場域，一個感覺，一套思想，一組氛圍。

　　一個隱形的專業。

　　至於有多隱形呢？

　　大概是到了「不是中文人就看不出來」的境地。

　　那些和中文人大小伙伴，帶著傻勁和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不斷投稿和發表小論文的日子，彷彿過眼雲煙。記得一夥人還曾經找到一個字0.5元的新創小刊物，我們興奮又激動，紛紛從電腦裡挖出動輒一兩萬字的作業狠狠砸上去，結果不但一一被登載出來，還領了一筆不少的稿費，那時的雀躍，如今還記憶猶新。

　　雖然後來真的被我們玩太兇，搞得那個刊物訂定稿費上限之後就沒再集體進攻，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一段樂事。

　　之後並沒有待在學界深造，和中文人們漸行漸遠，為了讓自己謀得求生能力積極投身職場。履歷石沉大海不知凡幾，始知中文專業並非那麼容易解釋，也不是那麼容易被職場所接受。

　　那之後，我就不再自稱中文人了。

　　「你以前學什麼的？」

　　「我讀中文系。」

　　「中文系喔？那你不就吟詩作對特別厲害？」

　　「不，你錯了，詩詞歌賦我不在行，寫個春聯都成問題。」

　　「靠，那你會什麼你告訴我？」

　　「我可以把一個詞彙寫成兩萬字的論文，把一段二十個字的中心思想寫成一本八萬字小說。比如說，你聽過『迹冥』嗎？」

　　「雞鳴不就是雞叫嗎？喔我懂了，簡單講就是你很會『胡說八道』啦。」

　　「嗯……對啦。」

　　那些年，我曾是中文人。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和過去的中文人一別經年，竟也職場打滾好些時日了。

　　打中輕鋼架天花板，發出「咚」地一聲彈回來的鵪鶉鐵蛋，基於五秒原則，我一面心懷感激地吃它，一面想著：

　　甫回神，我當個胡說人，也真是蠻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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