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下墜 - 第2章父債子償

日頭從水平線降下，夜即將到來，一陣風吹過，書頁嘩啦啦的翻過一頁又一頁，韓嬝嬝睜開眼，入目的便是翻動的書頁和嘩啦啦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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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外頭傳來腳步聲，韓裊裊從桌上爬起來，掩著眼瞼嘆了一口氣，不多時腳步聲的主人接近了教室，她頓時胸口一緊，感覺呼吸不大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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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抿的唇怎麼都無法放鬆，那隻握著筆的左手漸漸泛了紅，虎口的位置早已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瘀青，現下又多了一道紅痕，想必過個幾日就會變成和周圍一樣的青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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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她這種情緒的人卻毫無愧疚，韓裊裊想，他應該又是去哪賭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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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下，韓裊裊抬起頭，看見班導一如往常的同情，但或許是時間久了，那抹同情早已變得淡薄，韓裊裊知道，她已經習以為常，習慣她每天放學後總會多留一下，以求晚點回到那個宛若地獄一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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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導站在門口，也不言語，只是靠著牆靜靜的等著她收拾完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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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裊裊也沒多說什麼，收完東西後背起書包，她的書包很舊，她沒錢買學校統一販賣的書包，這是她國中時的書包，到現在已經快六年了，上面的校徽已經拆下，單純作為一個書包，無關任何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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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班導身邊走過時韓裊裊道了一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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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今天韓裊裊留的比以往久了半小時，也或許是有感而發，鬼使神差的，班導不自覺的說道：「回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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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頓了一頓，韓裊裊背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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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祝福在韓裊裊回家後顯得諷刺至極，又彷彿班導預知了未來而說出的一句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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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那個破爛的小屋，韓裊裊不意外的看見家門口站了幾個兇神惡煞的壯漢，他們或持棍或赤手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便是他們都在往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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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呼吸的感覺再次發生，像是預感到危險，韓裊裊轉身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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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影從幾個壯漢的眼角掠過，不耐煩的神情好不容易有些許放鬆，誰知這丫頭會突然逃跑，畢竟以往他們也沒少來，但她哪一次不是乖乖的進門給他們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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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反應過來，為首的罵了句，一揮手，幾人連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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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造反了是不是！竟然還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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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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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電視劇的劇情，韓裊裊如那些苦命的女主角一樣，被動的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最後只能逃跑，這不，連那最經典的「站住」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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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地步，她反而沒那麼緊張了，因為她知道，她跑不過他們的，不過是困鬥之獸，被他們追上只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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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她依然不能就那麼坐以待斃，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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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命運從來不是站在她這邊的，她還沒跑多遠，體能本就不好的她不意外的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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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拎著不斷掙扎的韓裊裊，壯漢冷笑了一聲，狠狠朝她後腦杓拍了過去，「小賤人還敢跑啊！當真是膽子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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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壯漢並沒有手下留情，韓裊裊被拍的頭昏眼花，腦袋昏沉沉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閃一閃的黑點阻礙了視線，前方的房子有一瞬間的模糊，隱約中韓裊裊好像看到了房子窗戶出現了什麼藍到發黑的東西，她不大清楚那是幻覺還是眼裡的那些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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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提起精神，後腦杓再度一疼，頭髮被壯漢扯著往家裡走去，韓裊裊吃痛，可無論她怎麼掙扎，那雙宛若惡魔的手依然牢牢的抓著她的頭髮不放，她只能邊雙手拉著頭髮試圖將之扯回來，邊順從的跟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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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到了現在這種狼狽的地步，她也沒有說出一丁點求饒的話，抓著她的壯漢也不由想，這丫頭比起她爹有骨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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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路其實並不長，可對韓裊裊來說卻彷彿過了數小時一般漫長，她被推倒在地，這個她曾踏過無數次的地板，上頭還有已經乾了無人處理的血跡，隨著她倒下，幾根細細的髮絲也隨之落在那血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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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實在恨極了這一切，但她什麼也沒辦法做，她弱小的幾乎一根手指就能碾碎，所以她只能恐懼著、顫抖著匍匐在眼前這雙皮鞋前面連大氣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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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她恐懼著想說些討好的話，想牽起討好的笑，但同樣的，她所有的動作也在恐懼下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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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好不容易從喉嚨裡擠出一點聲音，卻像是喉嚨被塞入了什麼東西，粗嘎的令人不住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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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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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不帶溫度的聲音像是地獄裡專門收割人命的死神，身體顫抖的更大了，韓裊裊猛地閉上眼，聽著紛雜而沉重的腳步參雜的木頭敲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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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閉的幾乎恨不得把眼皮給黏起來，耳朵嗡嗡聲不斷，一定程度阻隔了外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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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死神的聲音依然毫無阻隔的傳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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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爸死了，他的債，由妳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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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作為第一走狗，程萬上前踹了匍匐在地的韓裊裊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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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腳下去，韓裊裊感覺自己的內臟幾乎都要碎了，痛的她蜷縮成一團，不住的小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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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睛張開！」程萬在她耳邊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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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被強硬塞了一隻筆，腰側的劇痛之下她根本沒能顧上閉緊眼睛，被人一吼下意識的狠狠顫了一下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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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印著黑色字體的紙在她面前展開，韓裊裊強忍劇痛一行行看下去，越看，心裡的恨便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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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所有的不幸都發生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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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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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來的勇氣，韓裊裊竟不復以往的忍讓跟呂國光一行人反抗起來，即使打在身上的傷害越來越多，她也不肯就這麼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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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能⋯⋯簽了，她的人生就徹底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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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沒動作，呂國光眼一瞇，「逼她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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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萬鄭重的點頭，心一狠，抓著韓裊裊握著筆的手就往紙上簽字，韓裊裊大驚，越發確定這紙合約有鬼，說什麼也不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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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簽不簽！簽不簽！」程萬咬著牙，抓著韓裊裊的手已經冒出青筋，也不知道這丫頭哪來的力氣竟然能撐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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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一邊的壯漢使了個眼色，壯漢立馬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啪的一下故技重施，一巴掌狠狠的朝她後腦杓招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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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一陣暈眩，趁著這當口，程萬趕緊拉著她手往合約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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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韓裊裊抓著手邊的東西朝程萬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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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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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光刷的一下站起來，震驚的情緒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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