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放花千樹 - 抽絲剝繭 (二)

“娘娘！娘娘您慢一點！奴婢追不上！”

偌大的御花園裡，一倩影腳步輕盈，裙擺飛舞搖曳，幾個小婢女正慌慌張張地設法追上那曼妙女子的腳步，只因稍不注意，主子很可能就又不知跑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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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娘娘呢？妳們看見沒有？”

“沒有……娘娘跑太快了，拐個彎後一下子就沒看到人了！”

“趕緊找找，別又像上回一樣，皇上若怪罪下來，咱們可受不起！”

“是……”

眾人愁眉苦臉地各自散去，分頭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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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兒，這種粗活我來就好，您到旁邊歇著去！”

禾穗搶過華芊蓮手中的剪刀，今日她跟著主子到西苑採摘新鮮血藤，看著華芊蓮這幾日為了親自給皇后娘娘熬藥，每日除三餐外，連睡前的湯藥都堅持親自顧著，一顧就是幾個時辰，耗費體力不說，還時不時招宮裡人們的白眼。

那些宮人明面上不敢造次，私底下議論的可難聽的很，什麼克兄克長的喪門星、勾搭男人的狐媚精，仗勢皇后撐腰、目中無人的狗腿子……等等，十分惡劣。加之那日從太醫院回來後華芊蓮便總是心事重重、夜不能寐，如今眼底都烏青一片了，禾穗看了實在心疼。

“沒事，這沒花多少氣力，妳在旁邊幫我搜集好便是。”

見採集的差不多了，華芊蓮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起身便要回去，不想才走沒幾步，竟在苑外轉角處和一女子撞個正著。

“疼死我了……”

“主兒！您沒事吧？”

華芊蓮揉了揉額角，在禾穗的攙扶下站穩腳步。

只見撞人的女子一身紫緞煙雲蝴蝶裙，上頭的芙蓉花樣以金銀絲線繳成一股，細密織繡而成，綴以碧璽和貓眼石，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流轉七色，不難看出其身分矜貴。

“哪裡來的奴才這麼毛躁？竟敢衝撞咱們娘娘！”

那人身旁的婢女怒斥道，伸手又推了一把，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華芊蓮被這麼一推，向後又是一個踉蹌。

“妳幹什麼！”

禾穗上前就要理論，看清了眼前的陣仗後卻驚覺不妙。

“喲！這不是芊妹妹嗎？”

靜妃江皓月雍容華貴地居高臨下看著華芊蓮主僕二人，滿臉盡是不耐和輕蔑。

“…….靜妃娘娘萬福，是奴婢不長眼睛，還請娘娘恕罪。”

“毛毛躁躁的，要如何侍奉得好皇后娘娘！妳們瞧，撞得本宮胸口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瘀青了……華芊蓮，妳可知罪？”

“娘娘教訓的是，容奴婢給娘娘調藥，敷在身上活血去瘀，不出兩日便能見好。”

依江皓月的性格，出門這麼大的陣仗不可能毫無動靜，肯定都是大張旗鼓的讓眾人讓道；此番毫無預警地來到這種偏僻之地，只能是刻意為之、對自己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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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前幾日才在太醫院把她的人都給狠狠得罪一遍，眼下怕是有得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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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本宮千金之身，哪裡敢用妳這種蒙古大夫調製的狗皮膏藥？”

靜妃一雙鳳眼妖嬈，生氣起來也是風情萬千，她瞥了一眼禾穗手中的血藤，冷笑一聲：

“你們看呀，都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鬼鬼祟祟跑來這種地方偷竊皇家植栽！正好太醫院才說少了好幾味上等藥材，怕也是妳幹得好事！都說這人的品格啊和家教脫不了干係，果然沒娘的熊孩子就是這般頑劣，真是丟人現眼！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坤霞宮的人難道都這般沒規沒矩的嗎？”

“這天然的血藤長年生在西苑供人採摘，娘娘怎麼能說是偷盜呢？太醫院自己丟失藥材，又怎能隨便賴在他人頭上？”

禾穗忍不得旁人隨便給主子潑髒水，忿忿不平地反駁道。

“妳這個賤婢！娘娘說話哪裡有妳回嘴的份！”

瑤明宮的大宮女彩霞不由分說地上前就是好幾巴掌，打得禾穗暈頭轉向，沒幾會兒功夫雙頰便紅腫不堪。

華芊蓮看了是又急又心疼，靜妃此番作為無不是針對她最痛處而來，可今非昔比，往日有衛晨希相護，如今她能靠的只有自己，斷不能讓其他人受累。

於是她牙一咬，下跪認命道：

“今日錯在奴婢，奴婢甘願領罰，還請娘娘高抬貴手，放了禾穗！”

“呵，本宮就等妳這句話呢！來人！將她帶回去，皇后不懂管教，本宮替她管！”

語畢，兩名侍衛便上前粗魯地將華芊蓮連拖帶拉著起身，禾穗哭著要攔卻被靜妃身邊的宮人用力拉開、拳打腳踢在地，差點沒暈了過去，待她回神後，華芊蓮早已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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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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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

一聲聲淒厲的呼喊自瑤明宮中傳出，來往宮道的奴才們無人敢靠近，只遠遠地聽著女子痛苦的哀嚎。

那些本就狗眼看人低的人聽聞正在受刑的是華芊蓮，紛紛叫好，憑什麼她一個落魄災星能得皇后和太子庇佑？一樣都是進宮侍奉，就她成了人上人！

另一派的宮人則對她充滿同情，本就身世坎坷，現下又不知怎的招惹到最是囂張跋扈的靜妃，一時半刻怕是不會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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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認不認錯？！”

靜妃先是讓人潑了華芊蓮一身冷水，接著硬是強押著讓她跪在殿外的碎玻璃上。

“奴婢於西苑衝撞娘娘有錯，但偷竊一事，奴婢是真的沒有……”

“妳沒有？那會這麼湊巧，妳上太醫院取藥未果，隔日藥櫃裡便少了東西，若不是妳仗著有人撐腰、恣意竊取，還有誰敢這麼無法無天！”

三月的天還未回暖，暄風陣陣，吹在全身濕透的華芊蓮身上仍是錐心刺骨的寒冷，更枉論深深割進肉裡的碎玻璃渣，鮮血涓涓流了膝下ㄧ地。

她強忍著不適，顫抖道：2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RwlTdSr9

“娘娘說少了幾味名貴藥材，奴婢斗膽一問是哪幾味？”

“被搜括一空的有天山雪蓮和剛進貢的人參，都是極其珍貴的東西，妳懂醫術，自然是不會錯過！”

靜妃一旁的彩霞很是不客氣地說得煞有其事。

“……妳們可有證據？我當日上太醫院欲抓的藥並不包含雪蓮和人參，何來竊盜一說？又何來竊取之由？”

“哼，當日在太醫院當差的小方子可是看得真切，事到如今，妳還敢嘴硬？來人！”

見華芊蓮不招認，靜妃是鐵了心要她不好過，便讓人拿了夾棍夾起她的雙手，打算施以拶刑。

“人證何在？物證又何在？娘娘這般私自用刑，倘若芊蓮真是清白的，怕是皇上皇后怪罪下來，於您也無益！”

靜妃聞言，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她緩緩走到華芊蓮的面前，捏起她的小臉譏諷道：

“皇后那個不中用的老母雞最是怕事，這麼多年都吃齋念佛的，不足掛齒，後宮已是本宮說了算！再說了，本宮如今聖眷正濃，妳看，皇上是信妳還是信我？”

“即便如此，公道自在人心，奴婢沒有做的事，自然無從認起！”

華芊蓮迎上了靜妃的目光，蒼白的臉上疲倦但滿是堅毅，教靜妃更加來氣！

“好啊！妳以為自己還是公爺家的大小姐嗎？還以為有德親王給妳靠嗎？本宮就看妳能多硬氣！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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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 ！”

宮女們依照主子的指令，左右一拉，華芊蓮的十指瞬間被竹板夾得通紅。

素日裡不論是彈箏、配藥、診脈、寫方子，靠的都是這雙手，可說是她的第二生命，所以總是慎重保養，哪裡禁得起這般折磨？

指尖脹痛不說，骨頭指節硬生生的被絞緊更是疼得她冷汗直流，兩眼沁出了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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