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魚討厭海葵 - 第六章《變》 (4)

「林小姐，林小姐。」好像有誰在叫喚我。

「林小姐。」

「係。」我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穿著白袍的老年人。

「我係呢度既顧問醫生Dr Ko，聽護士講你尋日情緒有啲唔穩定，請問有咩可以幫到你啦？」他慈祥地問道。

「醫生，你一定要幫我。」我苦苦哀求。

「好，有咩需要你話我知。」

「你睇下！」我掀開被子，打算給他看我的身體，卻發現有誰已經幫我穿回衣服。

「你係想我睇下你個傷口？」高醫生一臉迷惑。

「我係想問下你點解我仲係女人。」

「女人？你從來都係女人呀？」

「我意思係，點解我做完手術之後都仲係女人，點解我個子宮仲係到？」

「你做既只不過係子宮息肉切除手術，子宮當然仲係到。」

「息肉切除手術？我做既唔係變性手術咩？」我沮喪地問道。

「我睇返你既醫療紀錄，你既瘜肉係兩年前婦科發現既，不過之前就話唔做手術住。你以前的確有向精神科睇過，不過已經無覆診兩次，而且報告話你已經無性別認同障礙啦，你以為自己今次係做變性手術？」

「唔做變性我做咩要做手術呀？」我沮喪地問道。

「呢份係你簽既手術同意書，上面好清楚寫住你做既係息肉手術，下面有你既簽名。」

我仔細一看，這份的確是上星期陳醫生給我簽的文件。想不到我隨便簽的竟然不是變性手術的聲明書。

「無理由架，陳醫生又唔係婦科醫生，佢唔係外科醫生咩？」

「你有所不知啦，Dr Chan其實都有婦科資歷，所以先會負責做變性手術。」

「林小姐，你既記憶可能因為麻醉藥既效力而有少少錯亂，我一陣會安排精神科醫生過黎睇黎。」

「唔洗啦，我執埋啲野就走。唔該曬你呀高醫生。」我淺笑回應。

這個高醫生一定是以為我現在精神病發作，不過我很清楚我經歷的都是真實的，我—定是被誰捉弄了。

我哭不出來，不是因為我不傷心，而是因為我太過傷心，傷心得忘記了怎樣流眼淚。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從威爾斯醫院走路到獅子山效野公園，再走到尖沙咀碼頭，走著走著，才發現原來我在走路回家，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我把綠色的膠幣投進入閘機，在尖沙嘴碼頭等候天星小輪泊岸。

「嗚…」

船笛催促乘客盡快登船，早早來到的我選了個靠邊的位置，好欣賞我的憂傷。五光十色的燈火輕灑在維多利亞海港，猶如絢麗的絲緞在粼粼波光上蕩漾，看著本應醉人的美景，我卻打不起精神。

我甚至有跳進水裡自盡的衝動。不行，我還有事沒完成，我不能就此死去。

在中環瑪頭步行回家，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七時。我本來應該是留在醫院休息，我本來應該變成男人，我本來應該準備與海欣告白。

但現在的我，一無所有，連肚子也是空空如也。我很餓，但我不想進食。

這全都是一個人的錯。我的計劃即將成功，卻被一個多管閒事的人破壞了。

王偉明，我恨你。

我要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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