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條人魚來嚐嚐》 - CH.２

　　剜下成人兩個手掌大小的肉塊，人魚似乎只要三天就能長肉回來了。

　　只是有個問題，鷹第一天沒怎麼留意，第二天開始慢慢注意到，他給人魚的水果與麵餅，人魚一口都沒吃。

　　第一天沒發覺這件事，只是因為人魚幾乎一直在沉眠。

　　第二天晚上，鷹才發現從早上放在浴缸旁台子上的食物完全沒少，而人魚還拿著那些食物玩起疊疊樂呢。

　　到第三天早上，鷹帶著鄰里給的、剛出爐又暖又香的麵餅回來時，打算分給人魚一點，卻看見他把昨天給的水果雕成一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雕塑物，莓果則被堆在沒吃的麵餅上裝飾成一個又一個小果塔。

　　「不要玩食物。」鷹只這麼提醒，魚則像沒聽見似地，繼續以尖銳的指甲在蘋果上剜出新月型的刻痕。

　　到了中午的時候，想看看能不能取魚肉的駒這才來到鷹的家，看著鷹解了魚尾上的繃帶，發現新生的肉已經長得差不多、也長好一層薄嫩的青魚皮，只有鱗片尚未開始長。

　　駒自然是準備好刀子了：「鱗片還沒長也正好省了刮鱗的工夫。」

　　人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再度割去他尾巴處的一片肉。

　　「你都不會痛嗎？」執刀的駒都想問了。

　　「喔……痛是會痛，我說痛的話，你就不會割我了嗎？」魚反問。

　　「當然不會。」

　　「……」

　　人魚調過頭去的動作充份表現出對半人馬的鄙視。

　　取下大片魚肉後，駒與鷹再度往翼族祭司家去，由祭司親手調製美味的草藥香料佐以奶油烹調，熟讀藥草學的祭司不只能把料理變得美味，更知道怎麼讓料理具有療補功效。

　　只是今日祭司捧出兩份烹調好的魚肉料理時，表情幾分凝重。

　　當鷹和駒將魚肉送進口中時，頓時明白祭司的表情為何不對：「今天的魚肉又苦又澀！」「難吃！超難吃的！」

　　「嗯，問題出在哪兒呢？」祭司抬頭摸著下巴想了想，回過身往書房去，鷹和駒也跟著過去，看著祭司在舊書櫃裡查找，花了好些時間，找到了一本看著相當古舊的手抄書：「啊……找到了。」

　　「那是什麼書啊？」駒好奇地問。

　　祭司頷首帶笑，小心翼翼地翻開已顯脆弱的薄硬紙頁：「是《飼養食用人魚教學》喔……」

　　「咦？居然有這樣的書！」連鷹也震驚了。

　　「很久以前從旅商那裡得到的，我看看……」祭司回答後，開始讀起紙上墨字，指尖跟著視線在紙上緩慢移動：「愉快的情緒培養美味的品質……情緒低落、不自由、沮喪，肉質劣化。」

　　「啊……」駒和鷹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看來是同時想到了什麼。

　　「必須保持水的清潔，人魚在清潔的水中容易保持好心情。」唸完這段，祭司看了鷹一眼：「水常換嗎？」

　　「每天換，雖然不是海水。」

　　翼族的水路系統做得相當完善，鷹家的浴室有排水道，可以直接排掉缸裡的舊水，新的水則是從幾戶人家公用的水井打上來，一桶一桶地運回去給人魚。

　　駒伸手抓上祭司手上的書本：「可以借我看看嗎？」

　　「啊……」

　　祭司來不及阻止，但怕書損毀便立刻鬆手，讓書到了駒的手中，但駒翻了翻，發覺：「這字我看不懂啊！」

　　「因為那是異族文字啊……」祭司把書拿了回來。

　　想到那人魚已經三天沒吃任何東西了，鷹舉手發問：「那上面有沒有寫人魚吃什麼？多久餵一次？」

　　「我看看……」祭司翻過幾頁後，似乎找到了相關記載：「雜食，什麼都能吃……進食量不定，健康狀況良好時可以幾日不進食……但有損傷情況，需要攝取奶或蛋等蛋白質食物，以加速傷口復原……」

　　「如果有傷口又不吃東西呢？」鷹想到人魚最近的情況，有點擔心地問。

　　「……絕食嗎？」

　　祭司唇中低喃的字眼，讓鷹和駒同時互看了一眼，彷彿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祭司沒發覺他們兩人臉上的難看臉色，繼續翻著書，翻到極後面的頁數：「傷口復原速度減慢，健康狀況會越來越差，放著不管人魚會生病，然後死亡，死亡後的人魚不可食用。」

　　「那，要怎麼樣讓人魚肯吃東西呢？」鷹急忙發問。

　　「那肯定是要讓他心情變好吧？心情好自然肯吃東西了……我看看這上面有沒有寫人魚喜歡的東西？」祭司再往前翻了幾頁，讀起：「人魚喜歡自然環境，喜歡曬太陽……不過離水不要太久，鱗片和鰭不能乾掉。」

　　「那麼麻煩幹嘛？死一條再抓一條不就好了嗎？」駒板起臉來，雙手插胸表示。

　　「沒那麼容易抓到啊……」鷹苦著一張臉表示。

　　「好啦好啦，剛才說要吃蛋或奶是吧？走，張羅食材去！」

　　說走就走，一向是駒的行事作風。

　　　　　＊　　　　　＊　　　　　＊　　　　　＊

　　優美的歌聲透過鷹家浴室開著的窗戶傳了出去，吸引了幾隻小小麻雀，飛了下，停在窗框處，歪著頭朝歌聲來源處一蹬一蹬地靈巧輕躍過去，棲了六隻麻雀在浴缸邊上，其中一隻還跳上了人魚少年的手背。

　　就算人魚伸了另一隻手在牠頭上張開來，像要抓住牠似的，牠也像絲毫感覺不到危機，聆聽著人魚的歌聲、側頭看著人魚的眼睛。

　　不過人魚倒也沒要將牠一把握住塞進嘴裡的意思，他不餓，只是躺在這裡很無聊罷了。

　　麻雀黑不溜丟的圓圓大眼著實可愛，他也捨不得一口咬下去。

　　熟悉的馬蹄聲讓他立刻止住了歌聲，在鷹家大門被砰的一聲打開時，所有圍繞在人魚身旁的雀鳥全一飛而散，當鷹和駒一同進浴室時，連根鳥羽也不見蹤影，依舊只有人魚靜靜躺在缸裡。

　　鷹手上抱著幾顆水果，而駒手上則是捧著一只牛奶壺，在來浴室之前還順手從鷹家客廳那裡抄來一只木杯，當著人魚的面在那木杯裡倒了八分滿的牛奶。

　　「喂，給我喝下去。」駒以命令式口吻將那杯牛奶推到人魚面前。

　　想當然人魚是不肯喝的，別過頭去只回：「不餓。」

　　「水果跟餅都不肯吃嗎？」鷹看著浴缸旁台子上的食物，依然一口也沒動過，那些被雕得奇奇怪怪的蘋果梨子都已經氧化成鐵銹色，看著就像妖魔鬼怪的塑像，莓果塔也依然一顆沒缺。

　　「不是不吃，是不餓。」人魚冷冷地糾正鷹的話。

　　「不餓也得吃！」駒疾聲厲色表示。

　　人魚直接把上半身轉過去，當沒聽到他的話似的。

　　「……你這傢伙……」

　　在駒後面的鷹發現他氣到全身顫抖，也怕得倒退了三步：「駒……」

　　半人馬少年將牛奶壺放上檯子，舉杯飲了一大口牛乳，擱了杯子，伸手抓過人魚的肩，將他的身子扳了過來，雙手使勁扣住他的臉頰，死死鎖住他的頭部，低頭便朝人魚的嘴含上，一時間人魚的瘋狂掙扎掀得水花四濺，然而駒的力氣是肯定比魚的力量要大多了。

　　鷹只能愣愣地站在浴室門口，看著人魚死命捶打駒但駒紋風不動地鎖死著他的頭，白色的液體自嘴唇貼合處溢出，漫過人魚下頜，順著優美修長的脖頸筋絡，滑至人魚的鎖骨上，積了一窪白水在鎖骨上窩處。

　　餵完了嘴裡的奶，駒才鬆開他的頭和嘴，以手背拭去唇邊的白漬，一雙烏眸狠瞪著人魚：「看你還喝不喝？」

　　人魚低頭捧著清水洗去臉上的乳汁，恨恨咬牙回瞪半人馬。

　　「……駒……」鷹嚇得插不進話，就抱著水果在門邊顫抖：『這樣別說讓人魚心情愉快，你不是徹底跟他交惡了嗎？』

　　駒再度給木杯倒上滿滿牛乳，將杯子推到人魚面前：「自己喝還是我餵，選一個。」

　　儘管心中憤恨不平，但人魚還是接過杯子，乖乖喝起那杯還溫著的牛乳。

　　「喔……他肯喝了……」鷹這時才像見到轉機，放心了下來。

　　「鷹你看到沒？絕對不可以跟小屁孩妥協！」駒發著教訓的口吻直指著人魚給鷹瞧，當然魚還是在瞪著他，相當氣憤的樣子。

　　「那種事情我辦不到啦……」

　　力氣方面是：【駒＞魚＞鷹】

　　「水果也是！不乖乖吃我就親自嚼爛餵你！」

　　　　　＊　　　　　＊　　　　　＊　　　　　＊

　　隔了兩天，鷹和駒一同推著一只附輪子的木製澡盆回來：為了能完整泡進那條人魚，尺寸做成容納得下人魚從頭到尾的長度。為了方便出入，寬度大概只有一人寬。由於人魚也不會在缸裡站起來，所以澡盆也沒做多高，就一公尺左右罷了。前後加上方便推拉的橫桿把手，底部有個方便放水的小孔並以橡皮塞塞住，這是他們花了兩天一夜努力加工製作的成品。

　　在澡盆裡加了半量的水，再將人魚抱進去裡面，翼族少年在前拉、半人馬少年在後推著，將人魚推出了鷹的家，往翼族居住地之外移動，目標是視野良好的高地草原。

　　翼族所建構出來的聚落地處山脊，高地草原也不過就在他們的居住地旁罷了，那是在民居外圍至斷崖前的大片草原，從草原邊緣便可將遠山綠水美景盡收眼底，儘管翼族人是看慣了這番景色，但他們猜，海裡的生物肯定沒見過山景的壯闊吧？還有那變幻無常的雲海。

　　「你就高興吧，魚，有山、有太陽、有樹、有草、有雲。」駒有點不滿地隨便講了類似導遊的台詞。

　　但人魚卻是縮在木盆下，只露出眼睛探著四周：「你們……帶我來這裡幹嘛？」

　　那懷疑的低聲詢問聽來可不像高興的樣。

　　鷹回答：「聽說你們人魚喜歡親近自然，所以我和駒才花了好大力氣弄了個可以推你出來看風景又不會讓你乾掉的澡盆呀……你不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人魚只露出勾在盆邊的手指，躲得連根金髮也見不著，畢竟他很羞於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過可以的話……讓我待在你家客廳……用水晶台追追劇就行了？」

　　這時候，鷹和駒才同時回憶起，釣到這條魚時他說過什麼話了。

　　「馬的！這麼容易我們到底在瞎折騰什麼？！」

　　「欸……駒你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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