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九十九話、促膝長談．原紛呈

　　瑞恩還記得原紛呈最初找自己攀談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還不具今日這般油嘴滑舌的本事，隱藏在言語下的試探目的顯而易見，而那時候的她對任何打探南茜的對象充滿警戒，是在前者死纏爛打之下，總算交換了聯絡方式。

　　他們是因為南茜才有了交集，所以瑞恩沒有隱瞞，將曙光回憶中的「日美」與釉綠提供的情報鉅細彌遺地交代，為此又必然牽扯到探訪A91實驗所的經過，前前後後解釋下來，預定的航程已過了大半。

　　她沒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開啟「洞察」，以強化過的夜視力盯著原紛呈的表情變化。

　　「南茜姊是實驗所的研究人員……？」

　　但從頭到尾，原紛呈都只展現出濃烈的茫然。

　　他認識的南茜還沒被A65招攬，相反地，瑞恩認識的南茜已經離開了A65了，中間那段時間幾乎是全然的空白。

　　「但是，你說你可能也待過實驗所，又是什麼意思呢？」在大量的情報轟炸下，原紛呈的大腦當機了好一陣子，呢喃著各種線索，才總算回過神來。

　　「字面上的意思。」瑞恩頓了下。「你應該知道我將南茜視為救命恩人吧？」

　　「嗯，那不是指她在清潔工的攻擊下保護你嗎？」

　　「其實不完全是。」

　　瑞恩抬頭望了友人一眼，只見後者裝出一臉被欺騙的委屈，然而自己目前沒心情陪他演戲。「大災難後，失去記憶的我在陌生的房子裡醒來，對一切都摸不清頭緒，唯獨在看見房子的主人時，馬上就認知到她叫做南茜．希達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不是故意騙原紛呈，僅僅是因為那種感覺難以形容，不足以使他人信服。

　　彷彿將一篇文章的前因後果盡數抹去、只留下零星的短句一般，貨真價實存在於記憶中，卻不明所以。

　　「後來就跟我告訴你的一樣，在A91發現的重犯名冊哩，我與南茜都被記錄在冊，我們都有從A65逃離的紀錄。」

　　雖然已經想不太起來，但那時候經歷的幻覺不全然是幻覺，更可能是珍貴的記憶片段。

　　原來她並不是忘記。

　　原來她還有機會想起來。

　　而今前往密斯自治區，A65實驗所近在咫尺，她不禁有了恢復記憶的渴望，但只要一想起曙光告訴自己的實驗所往事，她便對自己不記得的那半年心生恐懼。

　　「我擔心……在找回我的記憶後，我會變成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就像別人很難認出自己的臉一樣，她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認出過去的自己。

　　記錄在重犯名冊中的她擁有銳利過頭的眼神，那是即便隔著紙面都能感受到憎惡，陌生得令人害怕。

　　那真的是曾經的自己嗎？若如今的自己得以取回那段過往後，也會露出那樣的神情嗎？

　　瑞恩無法肯定。

　　「可是你擔心歸擔心，卻沒有放棄找回記憶呢。」

　　原紛呈微微偏頭，那雙特別的金色豎瞳彷彿能穿透黑暗，直視對方的眼瞳。

　　「想必那個你我都不認識的你，也會有一樣的意志。因為瑞恩就是瑞恩嘛。」

　　單純又直白的話語，卻是破除徬徨的一劑強心針。

　　忽然覺得為此煩惱的自己很蠢，瑞恩長吁一口氣，幾天下來積累的壓力總算釋放。

　　「話說回來，你即使在黑暗的封閉空間也不會觸發『傷痕』了呢。」一放鬆下來，她才忽然記起友人的健康狀況。

　　「因為我有聽你的建議，接受心理治療。」原紛呈彎起唇，不知怎地驕傲了起來。「既然不再昏倒，我現在反而很想知道自己小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噢，仔細想想，我也算是失憶過的人呢。」

　　「別把失憶講得跟遊戲成就一樣。」瑞恩沒好氣的吐槽道，隨後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之前原梧崎塞給我一封紀錄詳情的信，你想看的話，我回家就拿給你。」

　　「好啊，那就等我們都回家後。」

　　所以別想再把我排除在外──原紛呈的最後一句低喃近乎無聲，瑞恩猛然轉頭，卻只望進一雙狡黠的雙眼。

　　與此同時，周遭因航行造成的震動逐漸平歇，應該是潛水艇進入密斯的範圍。

　　又過了一陣子，震動徹底消失了。

　　原紛呈緊張地深呼吸幾次，隨即抓住瑞恩的手，釋出「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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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從開啟的艙門透入，照亮這艘潛水艇運送的貨品。

　　負責清點物資的研究員拉出映有訂單的視窗，一邊抱怨人員不足，自己竟被趕來做下人的工作，一邊走進船艙。

　　下一秒，研究員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還來不及反應便失去了意識。

　　視野陷入黑暗以前，他什麼也沒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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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手刀擊倒研究員的瑞恩蹲下身，掀起對方的衣領，摳下一枚像是識別證之類的金屬徽章，丟給原紛呈收著，同時拆下研究員的手鐲──對方被擊倒時正好開了浮空視窗，如此絕佳的機會，可以藉機竊取對方手鐲儲存的資料。

　　其實主要是想找地圖。

　　因為艙門外的景色怎麼也不像在戶外，加上這艘潛艇上運輸的貨物遠遠超出大災難前的科技水平，她合理懷疑這艘潛艇停在了棘手的地方。

　　幸運的是，真的找到了畫有A65構造的地圖，但由於手鐲裡沒有任何關於地上的情報，證明他們現在真的位處密斯地下。

　　……說起來，原梧崎確實沒保證會把他們送到密斯的地表。

　　意識到自己又被坑了，瑞恩狠狠地蹙起眉，但此刻也別無選擇，只能自行尋找通往地上的出路。

　　幸好在異色和特殊功能耳夾的雙重加持下，應該勉強能媲美真正的隱身，行動相對自由。

　　很快從地圖裡找到現在位置與應該前進的方向，關閉視窗的瑞恩反扣住原紛呈的手腕，帶著他走出潛艇，順便把昏迷的研究員關進去，以免後者醒來後通風報信。

　　目前所在地是A65實驗所東邊的潛艇停靠點，快步離開之後，迎面而來的是讓人不太想熟悉的純白色通道。

　　按住開始發暈的腦袋，瑞恩往停靠點的方向回望一眼。

　　竟然一抵達就產生既視感，自己果然曾經待過這間實驗所嗎……

　　要是在這裡昏倒可不妙，她強打起精神，卻感覺身後的人拉了自己一下，回過頭去，只見原紛呈向著天花板微微瞠目，似是對什麼感到吃驚，隨後竟彎身朝自己靠過來。

　　額碰額的瞬間，一道男聲突兀地自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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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到嗎，瑞恩？」

　　「楊靖銨？」

　　聯想到原家城堡的經歷，瑞恩很快意識到友人聲音來自另一名友人的傳聲，所以只有一瞬間訝然。「你和原允燭在哪裡？」

　　「這是我要問的問題！為什麼妳和原紛呈會在密斯裡面？」楊靖銨似乎在氣頭上，連平時的沉著都不復存在。

　　「在此之前，應該先解釋你為什麼不告而別吧？」瑞恩的頭很暈，又被對方的大聲質問刺激，不禁回嗆。

　　「……我沒有不告而別，只是信還沒送到。」

　　傳聲的另一端傳來嘆息，接著是楊靖銨無奈的辯解。「為避免你們阻止我，我把寫了去向的訊息設定在抵達密斯的一週後自動發送，頂多算是先斬後奏。但現在時間根本還沒到，你們怎麼知道我和允燭在這裡？」

　　「說來話長。」維持額貼額的姿勢根本動彈不得，瑞恩推開原紛呈的頭，把麻煩的解釋工作丟給後者，重新邁步前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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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傳聲對作者來說可謂最麻煩的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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