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害怕 - 第三章

「最近過得還好嗎？」年邁的醫生用著令人安心的口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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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范紫曦攤在椅背上，整個人幾乎融進了椅子裡面，疲憊地說道：「我又遇見元季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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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朗……是你高中時期喜歡過得那個男生嗎？」醫生扶了扶眼鏡，翻閱著病歷，找出有關於元季朗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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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現在是我們公司的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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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醫生都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了，可見「元季朗」三個字出現的機率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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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再見到他，有什麼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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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他就像是個神經病，不停地在發瘋。」想起元季朗的種種行為，范紫曦用雙手摀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說了下去，「……他一直在招惹我。我可以預判他的行為，卻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所以，也只能見招拆招，可是，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我不知道可以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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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沉吟了一下，說道：「你應該試著忽略他，別想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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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難。」范紫曦的聲音都在顫抖，她哽咽道：「醫生，我好害怕。我害怕以前的事情重演，害怕又回到茫然無助的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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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可以防范元季朗的攻勢，是因為她不止經歷過，還在最接近中心的位置，旁觀過很多次，可是，如果元季朗做出了超乎她預期的行為，那麼，她沒辦法確定，自己是否抵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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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范紫曦，總是很自信，可是，偶爾停下來想一想，又覺得後怕，怕這些年的時間和努力，在一瞬間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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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你已經變堅強了。」醫生搖了搖頭，柔聲勸道：「不需要害怕或擔心，紫曦，你跟以前不一樣的，就算他再出現，你曾經做過的努力，也不會白費，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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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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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倘，她遲疑地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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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得話，她都懂，她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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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害怕，她反覆地在心裡說著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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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久了，總有一天，會變成真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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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讓這件事成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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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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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媗禾，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李臻涵雙手環胸，面若寒霜，「還是你根本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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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媗禾將頭低得不能再低，小聲地說道：「我有在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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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在聽嗎？」李臻涵的音量一下子拔高，她拍著面前的草稿，力道之大，整個桌子都在震動，「我之前就說過，手繪版跟電子版都要有，你怎麼只有給我手繪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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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媗禾不安地在身後攪動著手指，「我想說……先給你確定手繪的部分，再上機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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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確定手繪的部分？」李臻涵氣笑了，眼裡充滿了不敢置信，「你是今天第一天做設計嗎？你手繪跟上機畫出來的東西，是完全一樣嗎？你先確定了手繪，到時候上機做不出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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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想那麼多……我想說急著要，就先交手繪稿，讓你確定進度了。」三更半夜被通知趕工，姚媗禾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做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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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上位者通常不會體諒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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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只是實習生，進度不夠，出了事，上面有人擔著，可是，如果你以後要走這條路，你覺得這種原因，客戶會接受嗎？」李臻涵單手托腮，斜眼看姚媗禾，說道：「不管時間夠不夠，你交出來的東西，就是必須做到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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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下次會改進的。」姚媗禾紅了眼眶，聲音哽咽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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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有下次？」李臻涵的音量越來越大，幾乎整間辦公室，都聽得見她正在訓斥姚媗禾，「還有，你畫得這是什麼東西？你到底哪來的信心，把這種手稿交給我看？速度不夠，精緻度又糟糕！你到底在幹嘛啊？唸了三年設計，就只有這種程度嗎？你要不要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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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一陣凌亂的撞擊聲，打斷了李臻涵的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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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不小心手滑了。」元季朗雙手合十，笑著撿起了地上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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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小心一點。」伸手不打笑臉人，李臻涵瞥了一眼，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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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涵正欲開口繼續訓斥，范紫曦就捧著筆電走到她面前，殷切地問道，「李組長，線稿我已經做好了，可以再給我一點建議嗎？上次照著你的建議去改，線條變得順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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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露骨的恭維，不過，李臻涵顯然很吃這一套，她立刻朝著姚媗禾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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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媗禾飛也似地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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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朗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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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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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朗在樓梯間追到了姚媗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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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了，很危險。」元季朗一把抓住姚媗禾的手腕，柔聲說道︰「摔下去會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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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摔下去就好了！」姚媗禾逞強地說道：「這樣我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也不用再見到李魔頭那個神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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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了，」元季朗將姚媗禾攬進懷裡，溫柔地拂過她臉上的淚水，「你受傷了，我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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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姚媗禾一直緊繃的心理防線被突破，她靠著元季朗的肩膀，放聲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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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朗也沒有多說話，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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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倘，終於停止哭泣的姚媗禾跟元季朗並肩坐在樓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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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魔頭根本就是神經病、虐待狂！她昨天半夜才通知我，今天就要交，她以為別人都不用睡覺嗎？」姚媗禾氣不打一處來，用力地槌著牆壁，「如果真的那麼著急，她為什麼不早一點通知我？根本就是她自己忘了提早說，才在那邊瘋狂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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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槌了。」元季朗拉著姚媗禾，凝聲道：「沒必要為了那種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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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能夠不生氣！我犧牲睡眠時間去完成她交給我的工作，卻被嫌得一文不值耶！這種情況誰會不生氣？」姚媗禾緊抿著唇，眼裡寫滿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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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只能在下屬面前耍耍威風了。」元季朗摸了摸姚媗禾的頭，表情很寵溺，映襯著他接下來說的話，格外地諷刺，「她跟裴昊呈都是組長，可是，論能力、創意、領導力，都被裴昊呈壓過一頭。而裴昊呈甚至還比她小六歲。你覺得，經理他們是怎麼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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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這樣，李臻涵還勉強算是無功無過，可是，她又太倔強，聽不進別人的意見，這種人，走不遠的。」元季朗親暱地玩著姚媗禾的頭髮，笑著說道：「所以，別讓她影響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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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姚媗禾就是小女孩個性，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回到辦公室之後，我怕李魔頭又要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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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元季朗站起身，向姚媗禾伸出了手，「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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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永遠陪我嗎？」姚媗禾牽住了他的手，試探性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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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兩個字，傾注了無限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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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夠了。

沒有說喜歡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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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承諾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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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句話，她就能夠一直一直待在他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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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沒下班？」裴昊呈為了拿錢包，而折回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了范紫曦，「會議記錄？你怎麼在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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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魔頭嫌媗禾做得不夠好，讓我重新再做一份。」會議記錄一般都由實習生輪流負責，不過，偶爾也會出現換人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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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裴昊呈摸了摸鼻子，歉疚地說道：「基於某些原因，我不太方便干涉李組長的決定，經理他們又不太管這些事情，只能委屈你們辛苦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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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昊呈也不是沒插手過，然而，來自競爭對手的阻攔，無疑是火上加油，李臻涵不能衝他發飆，就只能拿下屬開刀，結果，最後反而害了他想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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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覺得還好啦，李魔頭是很刁鑽，但是順著她的毛摸就滿好哄的。」范紫曦從來就不認為李臻涵是個難纏的角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越囂張的人，越好應付，「更何況，我也沒有真的重做，只是拿媗禾做得稍微修改一下，再條列內容、標記重點，加個目錄而已，不但不辛苦，還有加班費拿，也沒吃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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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姚媗禾做得會議紀錄並沒有什麼問題，儘管不夠細緻，但是拿個八九十分綽綽有餘，李臻涵之所以不滿意，不過是雞蛋裡挑骨頭，吹毛求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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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很聰明，想得也很開。」裴昊呈無奈地笑了笑，范紫曦說得簡單，實際做起來，兩個小時一定跑不掉，「你晚上有約嗎？我請你吃飯吧！」雖然沒辦法幫范紫曦免除工作，但是，可以給她其他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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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請人吃飯絕對是你的興趣吧？我上次問你，你還不承認。」范紫曦有些無語了，她知道裴昊呈想慰勞她，可是，她並不想跟上司吃飯，「對了，你為什麼會回來公司？」不能直接拒絕，就只能轉移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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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想去加油，可是，加完了油，才發現錢包忘在辦公室，只好折回公司拿了。」裴昊呈舉了舉手中的錢包，不好意思的說道：「車子還押在加油站，我是搭計程車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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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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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睡過頭，這次忘記錢包，下次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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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默默地在心裡，幫裴昊呈加上了「生活白癡」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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