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死神 - 第一章柳奈美

生存是種病。死亡是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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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有一天我想要去死的話，證明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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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我還想在這世界活下去，證明我的心已經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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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柳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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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在迷糊中回過神來後，奈美便看到一個人站在她的床邊。那個人穿著一身深色的貼身衣服，看起來非常纖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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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青白燈光落在那個人的身上，令他看起來有點詭異，像徘徊在醫院裡的幽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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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注意到奈美的動靜，對方留意到她已經醒了，便走近她的床邊。這時奈美才看清對方的五官——非常柔和的輪廓，只是臉色蒼白了點。他那中性的樣貌，也讓奈美不太能確定他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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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長得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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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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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問道。她對於自己絲毫沒有警剔之心感到有點詫異，還有就是喉嚨比她想似中還要乾渴。若非那些麻醉與止痛藥還在她體內徘徊導致她使不上氣力，她真想馬上拿起床邊的瓶裝蒸餾水大口大口地灌下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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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奈美。」對方微笑，漂亮的雙唇彎成新月，「我是死神。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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ーー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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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甚麼來歷，對方的臉上也掛著輕佻的笑容，像看雜技小丑一樣望著她。奈美雖然感到不快，但她沒有覺得他在說謊——更準備一點，她期望對方沒有說謊。她對於「自己終於要死了」這個可能性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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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台跳下來，本來就是為了死去。如今在床上苟生的她，縱使心臟仍強而有力地跳動著，她還是沒有活著的感覺。她反倒覺得自己被夾在生與死的隙縫之中，成了死不透的屍體瑕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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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來接我走的？」

「喔，那倒不是。」死神語調輕鬆地回答，然後輕笑了幾聲，「你怎麼會覺自己有資格被我接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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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聽不明白。她正欲開口詢問時，門外走廊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數名護士正在外面走過。其中一名留著短頭髮的護士透過房間與走廊之間的玻璃望進房間，然後又把視線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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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並不是探病時間。因此病房內不該有訪客出現——奈美這下確定了，那護士，看不見這個穿著一身黑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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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果真是死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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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自己是死神麼？那你是來做甚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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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再次變得安靜時，奈美便問道。聽罷，死神只是逕自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一本筆記本，修長的手指翻過好幾十頁，然後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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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奈美。今年十七歲。出生日期為ＯＯＯＯ年八月三十一日……十七歲呢。我最討厭這個年齡了。明明一事無成又思想單純，卻老是一副瞭解世界醜惡的樣子。真叫人作噁……你是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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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便故意地「啪」一聲合上筆記本。突如期來的聲響嚇了奈美一跳。奈美皺起眉頭，她討厭這個人好像明白了一切似的講話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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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跟你說也不會承認的吧。這個年齡的小鬼就是這樣麻煩……嘛，算了。有點跑題了。」死神頓了一頓，「來回答你的問題吧。這是我們死神的麻煩規定呢——若被問問題，就一定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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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死神的他慢慢坐在奈美床邊，背對著奈美。奈美只能看見他那清秀的側臉。同時，她也有嗅到一股百合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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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死神……握生死與奪於中。人類會在彌留之際見到我們，又或者，在重生的時候見到我們。你應該也知道自己不是前者，畢竟你身體所受的傷也不到危害性命的地步。」

「……所以我屬於……重生？」

「沒錯。重生後，你將會有一個與現在不同的肉體。但我無法告訴你是怎樣的肉體，即使你問我，我也無法回答你。」死神說，「這也是我們死神的規定之一呢。」

「但，我可以再站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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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指了一指自己的腿。醫生告訴她，從天台跳下來時，因為傷到了神經，所以康復之後都無法正常走路。若果是以前的她，幻想自己再也無法跳舞時一定會瘋了，但當時聽到醫生的話的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大概是明白到不管能不能再走，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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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嗎？我想想……」死神把頭轉向她被繃帶纏著的雙腿，歪著頭想了一想，便點了點頭，「可以……可以站起來。」

「是嗎。那，我會有現在的記憶嗎？」

「會。由你出生至現在的一切、以至乎我們這段對話，你都會記得。若不記得的話，就太沒趣了。」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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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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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確定自己是真的想活下去，但她被「重生」這一字所吸引。既然無法回到以往的日子，那她想要展開新生。或者說，只要她不再是「柳奈美」，事情就會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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ーー畢竟她做了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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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神的眼中，我這種人有資格重生嗎？」

「哦呀，這不是資格的問題。」死神以戲謔的口吻回答，「別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這只是機率的問題而已。那麼，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我要開始靈魂的評核了。」

「靈魂的評核？」

「是死神的工作。不管我們要處理的靈魂會去極樂世界還是重生，我們都要做靈魂的評核工作。嘛，這個評核是不會影響靈魂的去處啦，但還是要做……真是麻煩。」死神聳了下肩，「不管是人還是神，在必然來到的終劇前，我們都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無法改變結局的事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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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站起來，一邊碎唸著對死神的守舊規矩的不滿，一邊轉過身，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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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還有問題。」

「是麼？請問吧。」

「死神都像你這麼健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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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忍不住問道。這是她頭一次聽陌生人談那麼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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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你以為死神都會板著一副喪父喪母的嘴臉嗎？」死神瞇起眼睛微笑，「我們死神基本上都是自己一個工作的啦，同僚甚麼的幾乎都碰不著。普通人看不見我們，我們能說話的對象，也就只要自己負責的靈魂……而且，我的話才不多呢。我的前輩的話，比我還要多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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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翹著腿，左手拿著筆、右手拿著筆記本。他拿著筆在空氣中揮來揮去，劃著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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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那個老伯一直被人工心肺搓著胸口呢。當前輩是個話癆，跟老伯談了好——久，才讓老伯的靈魂離開肉體。那老伯也真是可憐呢，死前還要被搓斷好幾條肋骨。一定很痛吧。」

「……嗯、嗯。」

「還有問題嗎？這是我第二次問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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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嘴邊掛著笑意，但雙眼卻銳利地盯著奈美，這感覺讓奈美感到很不舒服，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這個人看穿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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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那麼，請開始吧。你隨意地說一下你求死前發生的事吧。從哪開始、在哪結束，都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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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嘴上這樣說，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但奈美卻感到一陣異樣的嚴肅，現在病房的空氣非常沉重，讓奈美覺得難以呼吸。剛才死神那像玩耍一般的態度，彷如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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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被擺在審判的天秤之上。她很懷疑，這個所謂評核，真的不會影響「靈魂的去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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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深呼吸了一下，決定認真回答死神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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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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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無數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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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鋼琴、唱歌……各種閃閃發亮的獎牌塞滿了家中的櫃子。獎牌上面都刻有名字——柳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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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是非常擅於表演。不管是音樂還是舞蹈，她全都取得了優異的成績。即使拿不了第一名，但她總是會進入三甲。不管父母還是老師，全都以她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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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在做醫生的父母也很樂於栽培她的天賦，花了不少錢為她請了許多出名的老師。奈美很感激她有這樣的父母，偶然有人會擅自認為她的成就全是父母逼迫出來的，但由出生至今，她的父母卻從未要求過她一定要拿到好成績，每次她去比賽，父母也只是單純為她加油，並問她有沒有緊張、有沒有信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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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天寵愛的女孩。她認識的人，都這樣形容她。每個人都用羨慕與妒忌的目光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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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有才華！」

「你真厲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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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讚美長大的她清楚知道，她是立於他們之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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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才討厭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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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她的表弟，名叫亦華。是父親的姐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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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她遲兩個月出生的他不怎麼說話，是個文靜的男生。由於先天性的疾病，他的智力只有大概五歲左右，肌肉的控制能力也比一般人差，到了六歲才會自己走路。若然他出生在普通的家庭，一定會讓那個家庭非常吃力吧。但他也是被幸運眷顧的人，他出身的家庭，比奈美的家庭還富裕。各種由專業人員指導的復健與訓練，讓他成長非常健康。他甚至也有學鋼琴——在一次家族聚會上，他演奏了「小星星」這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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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當最後的琴鍵被笨拙地按下後，所有人都鼓掌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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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厲害！」

「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這孩子，居然做到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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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讚美包圍住亦華表演的大廳。他有點靦腆地笑起來，然後從琴椅上站起來，踏著輕快的步伐跑到母親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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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一首爛的曲子。雖說那樣的孩子能彈出一首完整的樂曲挺不容易，但也不至於吧……奈美轉過頭，發現自己的父母居然眼泛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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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奈美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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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獲得了無數獎項，但父母卻一次都沒有因歡喜或感動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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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非常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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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後，她就一直很討厭亦華。但偏偏她的父親跟他姐姐的感情很好，奈美也因此經常得到亦華家中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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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無法宣洩，日復一日，於是某一天，她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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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過神來時，她聽到亦華的慘叫聲，然後看自己的手就按在琴蓋上。亦華苦痛地想要從闔上鋼琴裡抽出自己的手，但力量比人要弱得多他根本敵不過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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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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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把力量施加上琴蓋之上，亦華的叫聲愈發慘烈。奈美覺得她聽到了骨頭斷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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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清脆好聽……奈美忍不住大笑起來。多動聽的聲音，比鋼琴好聽多了。比她彈的鋼琴聲還要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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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演奏出了一首絕美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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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亦華家的傭人趕到，見到這一幕的傭人不禁驚呆，一邊面色慘白地喊著「ｏｈｍｙｇｏｄ」，一邊用力地推開奈美。傭人打開了琴蓋，驚恐地看著亦華的手。尖叫聲充斥了整間屋，在另一房間喝酒的奈美父母和亦華父母，也驚慌地跑到鋼琴所在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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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也被送來了醫院。我覺得我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所以前幾天就從醫院天台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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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從回想中回過神來，轉頭觀察死神的表情。死神的眼神依舊嚴肅，但還是一臉輕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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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說完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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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點點頭。從奈美說話的那刻起就沒停下來的筆，飛快地停住了。死神若有所思地歪著頭，打量著奈美瘋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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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嗎？」死神問道，「後悔對表弟做出那種事嗎？後悔跳下來嗎？」

「後悔嗎？當然有啊……那個傭人姐姐打開琴蓋時，我沒能看見被壓碎的手指。」奈美說，「真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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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回答，死神笑了出來。他先是輕笑，然後大笑。最後，他擦著眼淚停止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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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笑到我肚子痛……呼。」死神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道，「那你那個表弟怎樣了？」

「我聽說，他也在醫院。手的傷沒那麼快好。嘛，這也是理所當然……」

「也是呢……那麼，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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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動作輕盈地站起來，把臉湊近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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ーー這個人，身上果然有百合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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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的百合佔據了奈美去的鼻子。她突然覺得好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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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生沒有遺憾。很快，你會看見你之前沒能看見的東西。現在睡吧……將要重獲新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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ーー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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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從夢中醒來。扭曲破碎的十指在她眼前，她只懂得用陌生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尖叫。她嘗試用發育異常的腳跑下樓梯，卻因無法協調，從樓梯上滾下來，迎來人生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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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男從夢中醒來。他徬徨無措地凝視受傷的美麗身驅，最終因狂亂像野獸一樣哀嚎。他在白色的牢室裡被束縛著，再也沒能從房間裡出來，他將獨自一人，迎來人生的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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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讓夢終結後，坐在潔白的被單上，在筆記上寫上自己編織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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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一樣的惡趣味啊。空鳥前輩。」

「大概在十五分鐘前，我才跟一個人類說，我們死神幾乎都不會碰到其他死神。你突然出現，不是顯得我在瞎編事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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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鳥停下筆，抬起頭來，微笑著跟自己的後輩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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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呢，葉城。」

「你不是才從監牢裡出來嗎？做這種事，真的好嗎？」

「哦呀，這種事是甚麼事？我可沒有直接動手喔。」

「……不是只要帶走柳奈美的靈魂嗎？那個男孩，是哥哥的負責對象。你隨意地改了他的劇本，不怕他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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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嘆了口氣，然後在空鳥旁邊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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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哥呀……真懷念。以前經常被他罵呢。最後，還被他送到審判院去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唉。算了。只是，為甚麼要交換兩人的靈魂？柳奈美在她自己的身體死去，不是很好嗎？還是說，你想要懲罰她，讓她在自己傷害過的肉體裡死去？可是這樣，那個叫亦華的男孩不是很無辜嗎，突然被人調到一具陌生的身體裡……而且一生都會被當作瘋子，被囚禁在病房中。」

「……我只是好奇。假設靈魂是完整的，那麼給那個男孩靈魂一個聰明的腦子，他應該會變聰明。」空鳥合上筆記本，放回衣服口袋裡，「但看起來，他的靈魂本身就是不完整。所以不管硬件配備多好，損壞了的靈魂也無法使好，最後只會陷入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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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不禁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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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鳥前輩，你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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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的問題沒能問完，空鳥便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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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我差不多時候要去工作了。」空鳥站起來，說，「有緣再見了。替我向你哥哥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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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空鳥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空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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