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 2.疫情生活－我們還要勸人戴口罩嗎？（下）

「殺人啦！殺人啦！」我隱約聽到這樣的聲音。

那個男人拿著刀走出來，印下一個個血腳印，血從身上的黑外套滴滴答答的落下。

男店員從背後抱住他，試圖搶下他手上的刀，男人像是失去了力氣般向前趴倒在地上，他踢開背上的店員，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躲進超商旁公寓大樓，居然是社區的住戶。

我急忙跑向倒下的店員，灰色制服都染紅了，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把刀子塞到背後。我脫下外套壓在他左胸的傷口上，很快的也被溫熱的鮮血浸濕，他按著肚子上的傷口，但是沒有甚麼力道，剛剛搶下刀子的力氣似乎已經流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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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我已經報警了，已經報警了，等一下下就好了。」

「救……護車……」他虛弱的說著，五官扭曲，忍受著莫大的痛苦。

「啊！救、救護車！」我驚慌失措，我怎麼顧著報警沒有叫救護車！

「店裡有人嗎？幫忙叫一下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啊！阿婆，你還在裡面嗎？哈囉！有沒有人？」

「有人嗎？快幫忙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我幾乎是趴在店員身上，側身用左手臂壓著兩道刀傷，右手在口袋裡掏手機，他捂着腹部的手已經無力的垂下。他的臉呈現一種可怕的鐵灰色，與制服和地磚幾乎要融為一體，他的血留了太多，多的像是大地從地磚縫裡滲出血液。

[哦咿哦咿～]

路口傳來突然救護車的聲音，如天籟一般，我從沒聽過這麼美妙的聲音。

看著店員被送上救護車，飛速的消失在轉角，我衷心希望他能平安。

一個警察扶著阿婆走出來，一手牽著小孩，去旁邊的長椅上做筆錄，阿婆不停唸著阿彌陀佛，緊閉滿是摺子的眼皮。

「哈嚏！好冷啊！」，剛剛都感覺不到，兩隻手、上衣都沾著血溼答答的，風一吹冷的要命，好想回家換衣服，但還是先做筆錄吧。

我勉強撿起地上的外套穿上，雖然濕了一大片，但至少能擋風。

「超恐怖，我剛剛在店外看到店員追他出來，然後把刀搶下來，出來的時候就都是血。」

「對對對，就是這隻。」

「店裡怎麼樣沒有看到，但我買完東西出來，人我有看到，他就要進去，男的，沒戴眼鏡，大概三、四十歲，穿黑色外套，眼睛很小，有點往上斜，沒有染頭髮，留瀏海，他就住隔壁這棟。他就住這裡，剛剛上去！」

我指著地上的血腳印，通往P棟的鐵門，我看到他開門上去了。

「你們要快一點欸，他會不會跑走了？裡面的電梯可以通停車場。」

「怎麼知道？因為我也是這裡的住戶，住在對面那棟。」

「我忘了叫救護車，那時候看到他衝進去，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後來想說叫阿婆幫忙叫，啊他都沒有回應，還好你們有叫救護車。手上都是血，抖到拿不出手機。」

「最近這種案子很多喔？你們都會幫忙叫，真是太好了，要是沒有先叫一定來不及喔，他流好多血……」

來交班的女店員拿著橘色水管沖洗地面，店裡流出一波波紅色的水，帶著店外地磚上的血，融為一體，進入水溝，很快的，店內白色地磚被拖的乾乾淨淨，店外灰色地磚像下過一場小雨，有點濕，黃色封鎖線被撤下，這個早晨又恢復了正常。

我盡量把我看到的都說出來，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兩個警察一左一右架著那個男人上警車，他癱軟的像被掏光棉花的娃娃，像只剩一張皮，掛在警察手上，上了手銬，他的手洗乾淨了，穿著白T，或者他本來的黑外套裡就穿著這件？

我的手上，外套上，褲子上都沾著的血，是現場唯一的痕跡，好像比他更像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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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依然安靜又溫馨，依稀能聽見爸爸的鼾聲，家裡沒有人知道剛剛發生過什麼，站在陽台仍然能看到超商，好荒謬，那家超商看起來和平常一模一樣。

血似乎已經乾了，看起來像一片深褐色的污漬，但是當我把染血的外套泡到水槽裡，還是能看到水被染紅。

[叮咚～]手機通知跳出跑馬燈。

花園市尖山腳區……

髒兮兮的血跡蓋住剩下的字。

花園市尖山腳區今日清晨發生命案，超商店員勸顧客戴口罩，竟遭砍殺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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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潔劑的泡沫順著螢幕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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