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證人 - 妨害風化 (2)

另一邊，華城重案組聯同反黑組前往目標夜店，採取突擊拘捕行動。

重案組準隊長邵毅在指揮過程中一直板著張冰山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反黑組隊長湊過來瞎聊幾句：「小邵啊──哎，完成這次任務後可不能再叫你小邵了，要正經地叫邵隊。即將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重案組隊長，感覺如何？」

邵毅抓抓頭髮，木無表情地應了一句：「呃……沒什麼感覺。」

「嘖嘖嘖，還好都是老熟人了，知道你這木頭性格，不然肯定以為你一升職就不把前輩放在眼內。很少看到你把情緒掛在臉上，怎麼了？和女朋友吵架？」

「嗯……準確來說是分手了，昨天剛分的。」

一提起這事，邵毅就沮喪得不行。

他女友──或者該說前任女友，是個小有名氣的白富美模特兒，藝名「Bananababy」，身高一米七五，身材火辣，同袍個個都羨慕得不得了。

本來邵毅也沒想到自己會交到模特兒女友。

某次機緣巧合，他結束值班，抓到一個跟蹤騷擾Bananababy的猥瑣男人。

辦理報案手續時，Bananababy問邵毅要私人手機號碼，先邀他吃飯當謝禮，再邀他去看自己上台的時裝秀，一切都像水到渠成般順利，兩人開始交往，邵毅還搬到她家裡同居。

可是時間一久，Bananababy就開始抱怨邵毅不解風情。

他們之間怎麼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和旅行？連枕邊情話的次數也幾近零？

比起黏糊糊的起床吻，她起床時床邊通常都是空的──邵毅要不在值班，要不就是煮好早餐後一個人去晨跑。

每次Bananababy拍完時裝雜誌的寫真照回家，千叮萬囑男友留在家陪她，通常都只會收穫一桌家常晚飯和一個埋悶頭狂吃的男友，要是收到工作電話，男友還會二話不說丟下她匆匆出門加班。

自然，性生活也慘不忍睹。

昨晚是唯一接近滾床單的一次。邵毅加班到半夜才回家，拗不過穿了情趣女警制服的Bananababy，勉強答應去浴室沖個澡後就提槍上陣。

Bananababy在浴室外等了又等，等了半小時都不見男友出來，不耐煩了，踹開浴室門，就要直接來一場濕身大戰。

「碰！」

一踹開門，只見男友在浴缸裡睡得像頭死豬。

Bananababy目眥欲裂，要是她手上有真槍實彈，大抵會在憤怒的尖叫聲中將「豬男友」突突掃射成馬蜂窩。

這位邵警官是不是空有帥氣的臉孔和身材，骨子裡其實是一個性冷淡不舉男？

她終於忍無可忍，把邵毅的衣服和日用品囫圇掃進行李箱裡，把他趕出家門。

「真受不了，趕緊分手！我要的是一個正常男友，不是一個幽靈男友！不對，你連幽靈男友也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個會煮飯的男管家！」

邵毅覺得冤枉極了：踏踏實實生活就是這樣子，不是嗎？

Bananababy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嫌家務麻煩，又不想花錢請傭人，穿完換下來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全部由他收拾，連姨媽巾都是他買的。

自己把當初照顧幾歲妹妹的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怎麼還被嫌棄？

不過他也有點愧疚：當初人家追求他，他就應該有先見之明，以工作忙碌為由拒絕，才不至於愈來愈無力經營戀情，最終分手收場。

以後還是別輕易談戀愛了，邵毅暗暗地想。和罪犯打交道比和女朋友交往還輕鬆點。

他收斂心神，和同袍一起下了警車，在夜色中穿過大街小巷，分散包圍夜店。

這次的拘捕目標是一家夜店的負責人，綽號「Ming少」，是幫派「萬勝」老大的小兒子，被老爸縱容得無法無天，癖好惡劣，未成年時已經屢屢涉及風化案，卻又總是滑溜脫身。

前段時間沒什麼大案，邵毅抽空翻閱失蹤人口檔案，發現好幾名20至30歲男性都在前往酒吧區後失蹤，於是主動上報調查，這一查不得了，竟然查到這位二世祖身上。

反黑組接到重案組通知，打壓萬勝老大氣焰的大好機會出現，上下狂喜，甚至連頂頭上司警政局局長也被驚動，下達指令說高度重視這次拘捕行動，絕對不容有失。

適逢重案組姓周的老隊長退休，本來刑事部警監已經備好候任人選，只等局長批核，不料，周老隊長不顧上司難看至極的臉色，越級向局長舉薦了悉心栽培的屬下邵毅。

局長考慮後，決定讓邵毅指揮這次行動，看表現再決定升遷的事。

無線耳機裡傳來「嗶」的一聲。

邵毅按下接聽，正是在夜店裡混成熟客的反黑組臥底，在夜店裡傳出消息，語氣有點焦急。

「邵隊，目標人物又對一名男子出手，挾著人進了VIP包廂『辦事』。」

邵毅一聽臥底的報告，暗叫不妙。

Ming少有老爸蔭庇，天不怕地不怕，要是被警方行動刺激，一怒之下重創受害者，或者挾著人與警方對峙，都不是什麼好事。

萬一有什麼閃失，明天的報紙頭條就得從「警方勇搗淫窟擒惡匪」變成「警方救援不力害死人」！

先暫停行動，再作打算？可是眼前明晃晃地擺著一位新的受害人，警方收隊的話不就等於見死不救？

一定要救！

邵毅咬咬牙，壓低聲音吩咐同僚加派人手，守好所有出入口。

「各就各位，等下無論員工還是客人都不可以放行，通通帶回去接受調查。」

他又叫技術員連上竊聽裝置，切換頻道，查探夜店包廂裡的情況──如果事態危急，他心裡至少有個譜，該是直接出手救人還是先談判。

然而，無線耳機裡傳來的聲音很不尋常，他一度以為耳機故障或者連線出了問題，撳了撳重新連接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同袍看他神情微妙，遲遲沒下令破門，緊張地問：「邵隊，有意外狀況？」

「沒……沒事。行動吧。」

邵毅神色數變，深呼吸一口氣下令，再補上沒頭沒腦的一句。

「恐怕現在……Ming少那個黑二代看到警察會覺得特別親切。」

「警察！所有人不許動！」

大批刑警從正門、後門、並通往後巷的廚房門破門而入，夜店客人和非法勞工見狀立刻四散逃竄，卻都被外面把守的刑警攔住了。

邵毅一馬當先，帶著幾個重案組核心成員衝進隔音包廂，踹開門，馬上就看到了目標人物和人質。

然而，「目標人物」很不對勁，「人質」也很不對勁。

一個是杜衡，和全裸相去不遠，穿著一件情色兔男裝，手上的餐刀一拋一拋；另一個是Ming少，全裸躺在地上。

從兩人氣場上看，Ming少更像被不可描述的那個，整個人被紅繩五花大綁，繩子綁得極緊，手肘、膝頭和額頭幾乎碰在一起，只能像個熟蝦子一樣悽悽慘慘地蜷曲著身體。

他看到警察破門而入的一剎那，那眼神，那表情，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從天而降。

「嗚嗚！唔！嗚！」

「Oh, poor boy...（可憐的孩子）」

杜衡「大發慈悲」地俯下身，優雅地伸出姆指和食指，抽出塞在Ming少嘴裡的一隻成人玩具。

「咳……咳咳！各位警官救命啊！這個變態殺人狂要把我虐殺再分屍！他不光猛踹我蛋蛋，還把我綁成這樣，我全身上下痛得要死，他竟然笑著說這只是『開胃小菜』！」

Ming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救。

「這個變態還親口說，上一個他親手『處理』的人，雞連著蛋整個被割掉了！活割的！被製成標本泡在福爾馬林裡了！」

活割？

在場的男警只覺自家的雞和蛋隱隱作痛，女警也紛紛忌憚地盯著面前的「變態殺人狂」。

杜衡沐浴在十多道異樣視線之中，卻泰然自若，嘴角更微微揚起，似乎極為享受眾人的注目禮。

Ming少繼續一疊聲哀求：「各位警官救救我，我讓我爸給警方送錦旗，不，送牌匾！純金的！我保證！救命啊──」

「Shut up.（閉嘴）」

杜衡嫌這傢伙聒噪，毫不留情地提起腳作勢踢他。

還沒踹中要害，Ming少已經兩眼一翻嚇暈了。

杜衡收腳，眨了眨眼，定睛在邵毅身上，眼裡閃過一絲驚豔，隨手扔掉餐刀，換上了一臉無害的微笑。

這個小警官長得真帥！

一頭英氣煥發的黑短髮，濃眉大眼，臉型輪廓分明，寬肩窄腰大長腿，身高估計一米八起跳，那身警官制服一股幹練禁欲的味道……

這質素得甩蘇格蘭場的警官多少條街啊！那邊盛產胖子，別說追匪了，出個車禍現場都能頂著啤酒肚大喘氣！

「咳嗯。」

杜衡清了清嗓子，努力用華城話對話以示親切。

「這位警官，我是，呃…那個什麼，呃，對，正當的self-defence（自衞），絕對正當。噢，還沒介紹自己呢，我是警方特聘的forensic──華城話叫什麼？對了對了，法──」

杜衡笑得眉眼彎彎，可是邵毅下意識就覺得這人滿肚子壞水；再加上對方幾乎一絲不掛站在他面前，活像隻公孔雀開屏求偶，使他心中不由得警鈴大作，臉色逐漸僵硬──

甚至開始有一絲恐同。

剛和女友分手，就有辣眼睛的兔男裝基佬想泡他，還是連Ming少都怕的心理變態，這都什麼破事？

邵毅臉色鐵青，大手一揮，讓兩名刑警抬走Ming少，另外兩名上前，反扭杜衡雙臂，取出手銬，「喀嚓」地把人銬了起來。

「老實點！有什麼話，進拘留所再說！」

「What?!（什麼？！）」

杜衡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掙扎了兩下，結果手銬鎖得更緊了。

等等，這劇情為什麼會歪了啊？

不是應該通力合作拘捕罪犯，皆大歡喜嗎？

看著那位雷厲風行的年輕指揮警官掉頭離去，杜衡只好咬牙作最後掙扎。

「警官，好歹──好歹先讓我穿件正經衣服啊！喂！我犯什麼事了啊？Look, I can't go out like this（你看，我不能穿成這樣走出去）──」

回應他的，是不知道哪名刑警隨便丟給他的毛毯，還有遠遠傳回來的一句：

「妨害風化！」

一被押著走出夜店，冬風撲面而來，吹得人渾身寒毛直豎。黑沉沉的夜空下著小雨，空氣裡散發著一股厚重的濕氣，無處不在，滲透過薄薄的毛毯，浸入骨髓裡。

杜衡連打了三個噴嚏，低頭瞅了瞅自己全身上下的限制級畫面，一條小小毛毯根本蓋不住，一抬頭，又看到夜店外全是聞風而至的記者，鎂光燈在封鎖線外閃爍個不停。

他的臉登時全綠了。

說他「妨害風化」？

是誰害他在華城媒體的鏡頭下大玩羞恥play的？

「妨害風化」的杜某人心裡咬牙切齒：臭警官，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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