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皇后 - Ch 01 維也納咖啡 Einspänner (1)

我愜意的走在維也納街頭，獨自欣賞音樂之都的風采。

在我眼裡，這座城市就像隨處可見的石雕，是優雅的灰白色，乾淨、整齊、高貴、驕傲，不疾不徐的訴說著千百年的歷史故事。

街道平坦而寬敞，遠處手風琴的樂聲悠揚，穿透白色噴水池的水霧傳來。

空氣中瀰漫咖啡和烤麵包的香氣，益發令人心曠神怡，我有種回到歸屬之地的舒適，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麽思念奧地利。

想到再幾個小時就要離開這裡，我有幾分不捨，希望母親能同意調整一下行程，讓回程能有更多時間待在維也納。

擁有的時間不長不短，又不能走得太遠，我除了逛街以外，也沒什麼時間去參訪名勝古蹟。

我留神讀起路邊餐廳的海報和菜單，考慮索性找家順眼的店，喝杯咖啡。

父親是奧地利人，在父母離婚以前，我們都住在奧地利的林茲，家裡自然也是說德文。在台灣生活十年，德文雖然不如母語流利，但簡單的內容還是可以應付的。

聽說我的祖母病重，母親決定趁著暑假，帶我一起飛來奧地利，她認為還是需要盡點晚輩的義務。

她說祖母小時候很疼我，但從父母離婚以後，我一直和母親待在台灣，別說祖母，連父親也很少聯絡。

祖母住在格拉茲，我們已經訂好了下午的巴士，母親打算利用空檔去和老朋友餐敘，並讓我自由逛街。

忽然，鼻間聞到一絲特殊的氣味，混雜在原來咖啡和麵包的香氣中，像是煙燻木柴的味道，混合一點焦糖香甜。

我好奇的皺起鼻尖，循跡找到氣味最濃烈的來源。

那是一間樣貌奇特的小屋，磚紅色的屋頂線條算是三角，卻歪扭捲曲得像被揉了一把，灰泥石牆上頭黏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貝殼，大多破損褪色，讓人聯想到深海沉船上滿滿的貽貝。

淺木色的門上裝飾了兩條黑色金屬，頂是圓拱型的，加深了整棟屋子的魔幻感。窗戶倒是方正，只是全被泛黃的米色碎花簾子掩住了。門窗之間貼了一塊十分不起眼的黑色鐵牌，以白漆寫著「Café」。

嗯，咖啡店，簡潔有力，沒有店名。

我鼓起勇氣轉動紅銅門把，拉開有點卡的門板，喧鬧聲轟然入耳，裡頭有八成的座位坐滿，生意意外的挺不錯。大白天的窗簾全都拉上，壁紙、桌巾都和窗簾一樣是復古的碎花圖案，燈光偏黃，昏暗而暖熱。

店裡聽見的都是德文，看來主要是受當地人的喜愛，加深了我對這家店的信心。

我找了個牆邊的位子坐下，點了一杯Einspänner。

我不常喝咖啡，但書上寫的Einspänner來由很有趣，讓我無論如何都想嚐嚐看。Einspänner就是俗稱的維也納咖啡，實際的意義是「馬車伕咖啡」，據說以前一邊駕車一邊拿著熱咖啡，容易灑出來燙到，也很快就涼了，因此開始有車伕在咖啡上加厚厚的鮮奶油，既能保溫又能降低灑出來的機率。

擠了滿滿鮮奶油的咖啡上桌，我叫住轉身要走的年輕女侍。

「你們店裡有種很特殊的香氣，是某種甜點嗎？」

「什麼香氣？」她不耐的瞪著我，手中托盤還有兩杯咖啡。

「煙味⋯⋯煙燻味⋯⋯」我努力搜索腦中的德文詞彙，試圖精確形容這個氣味，「焦糖⋯⋯還有花香？花蜜？」

女侍扯開喉嚨對著櫃檯大吼，把我的話複述一遍，問是哪種甜點。

有些顧客回過頭來看我，眼神古怪，我尷尬三秒，隨即覺得沒差，反正我待會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櫃檯後方站起一名老婦人，與我四目相交。

我難以辨別她的年紀，頭髮烏黑、服裝多彩鮮豔得像三四十歲，臉部皺紋顯示約莫六七十歲，但那雙淺灰的深邃眼眸，浸滿智慧與滄桑，像是至少一百歲。

老婦端起一個小白瓷盤，一瘸一瘸的朝我走來，直到瓷盤上桌，我才看見盤中放的是一塊深色的小長方體。

「妳要找的是這個？」老婦開口，聲音沙啞，卻有一絲興味盎然。

我拿起瓷盤嗅了嗅，「沒錯！這是巧克力嗎？」

「妳聞得到它的味道？」老婦的嗓音更難掩興奮了。

我感到奇怪，「其他人聞不到嗎？」

難道這是剛才其他客人對我側目的原因？因為只有我聞到這樣的味道？

「妳叫什麼名字？」老婦還是不回答我的問題。

「卡拉。」

「卡拉。」老婦複誦一遍，笑意加深，「這名字很好。妳幾歲？」

「我16歲。」

「很年輕，是勇敢的年紀。」她將瓷盤推得更靠近我，「嚐嚐看吧，這是招待的。」

「所以這是巧克力嗎？」

太古怪了，但我不怎麼害怕，反而被勾起好奇心。

「先把它吃掉，再品嚐妳的Einspänner。」老婦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我微笑，「會別有一番風味。」

老婦就這樣走回櫃檯後方，我暗想總不會下毒吧，逕把盤子上的長方體丟進口中。

是巧克力沒錯，只是一般可可的氣味被吸引我的那種香氣蓋掉許多，放進嘴裡才能隱約聞到。

更奇特的是，它在口中嚼起來有如蠟塊，味蕾嚐不出味道，只是充斥鼻腔的迷人氣味更加濃郁。

我端起咖啡就口，鮮奶油滑進口中，甜膩得令我打顫，接著才是濃郁的熱咖啡，在冰涼柔順的鮮奶油、濃苦的咖啡於口中角力之際，杯底的一抹砂糖竄入，圓滑的融合了兩者的口感。

我很少喝這麼濃的咖啡，但這新鮮的口感令我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巧克力的特殊氣味還殘留在鼻腔裡，混合著鮮奶油與咖啡的味道，美妙得令人融化，我幸福的閉上眼睛。

也許是店裡有些悶熱，這麼一閉眼，竟然有幾分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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