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十章。酒杯》

程昊穿著睡衣，剛用冷水澡澆熄的火又冒出一絲閃亮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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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兩個人總是要挑他洗澡的時候來超度？為什麼方若男總是為了這女的飄進浴室，視浴室門於無物？為什麼每次都要挑他搓腳指的時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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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這女的到底是有多倒霉？為什麼拿個氣球找個零錢都會撿到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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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那次在電梯裏，看著麥子晴抽著一大個袋拿著一個氣球，神經病似的衝進了電梯，還在電梯裏嘿嘿地盯著地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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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麼？程昊心想：還有什麼比她自己更好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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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一旁的方若男和麥子晴權當他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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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再次站在天台上。方若男抬頭一看，扁了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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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天氣不太好，滿天都是灰白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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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還沒來得及擦乾的頭發散在前額，他黑著一張臉，用手指彈掉從頭皮下滑到鼻樑的水珠，一臉不耐煩地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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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夢醒一般「啊」了一聲，掏出那個十元硬幣，那硬幣外圈本來是金色的部分已經生了鏽。她伸出手，三人圍在一起垂頭看著那個小霉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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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一吹，麥子晴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幸好還有另一隻手遮一遮，否則那些口水鼻涕大家都有份。方若男瞄了瞄那硬幣，朝程昊揚了揚下巴。程昊看了，不情不願地將硬幣從麥子晴手中一把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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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十元硬幣夾在修長的食指和拇指之間，正面反面都端詳了一番，之後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側過頭來盯著麥子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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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無辜地接收了那個充滿鄙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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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也是一種緣分嘛。」方若男扯起嘴角笑，夾在中間打圓場，「師傅讓我們超度有緣魂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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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聽到這句，臉又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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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站在一處，看著程昊將十元硬幣放在地上，心臟又緊張得咚咚地跳，心想：不知道這次是個怎樣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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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九秒九已經畫好符，開始用無聲演奏《結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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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浮在半空的銀白符文輕輕晃動，隨著無聲的琴音徐徐飄落在硬幣之上。無數條銀線從硬幣之下蔓延至四方，漫過三人腳下，在他們周圍形成一個複雜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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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看了一眼無聲琴身上浮現的銀藍色符文，和方若男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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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終於換上一個比較正經的表情，他點了點頭，程昊便開始改為演奏《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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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幣發出微弱的銀光，一個淡薄的男人身軀漸漸浮現。程昊凝視著亡魂，繼續拉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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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的身軀越發清晰，直到旋律結束時維持著半透明的狀態，懸浮在半空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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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下意識地壓低著呼吸，她走近了兩步，抬頭觀察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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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瘦削的臉有點往裏凹，頭髮有些發白，不過除了瘦了點之外，看起來還是健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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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又往後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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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也飄到亡魂面前好好地觀察了一番，在手心內畫好了符，放在亡魂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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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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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對亡魂說完，緩緩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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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一片漆黑啊，方若男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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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手心畫了一道符，五指往內一捏，張開時手心升起了一朵銀白的火燄，照亮了幾步內的範圍。方若男這才看到不遠處的前方地上一面巨大的黑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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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了一些，謹慎地留意著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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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覺得繼續看大概也不會看到什麼，於是果斷地闔上了眼，仔細地聆聽周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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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維持著這樣的狀態一動不動，待他重新打開眼睛的時候，周圍一切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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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戳著嘴唇，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忽然發出「喔！」的一聲，又往手裏畫了一道符，攤開手掌放在嘴前輕輕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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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符咒被他吹散在空氣中，化成無數細碎的星光，飄到那面鏡子的上方，如雪般徐徐落下，映得鏡面閃閃發亮。點點銀光在觸碰到鏡面之際，居然漫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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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笑了笑，一排皓齒也被映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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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嘛，明明是個湖，裝什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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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斂去了笑容，在前方飛快地畫了一道符，往空氣中一抓，那符咒瞬間化成他手裏一張銀色長弓。他又伸出左手往空氣中一握，憑空取出一支銀箭，箭尾抵住弦，瞄準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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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湖面的一處開始冒出好些黑色的氣泡，那處水面鼓脹了起來，驀地噴吐出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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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是一隻長著翅膀的黑色生物，看起來有點像蝙蝠，只不過沒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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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瞇起一隻眼，箭尖瞄準那準備逃竄的不明飛行物體，手指果斷地一放，銀色的箭如流星般划過黑暗，飛向湖面，筆直地穿過那黑色生物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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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見方若男眉頭緊蹙，雖然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但也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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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有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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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有些擔憂，但見程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自覺就放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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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了！」方若男驀地張大了眼睛，又朝麥子晴單了下眼笑了笑，「我當然沒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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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前方一指，三人的目光朝同一個方向看去。亡魂的腦後射出一束銀光，在陣上投影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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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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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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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模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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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我叫你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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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痛欲裂，緩慢地抬起垂在沙發旁的手，舉在眼前遮擋窗外射入的刺眼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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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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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耳邊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你自己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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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他攤在沙發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她閉嘴，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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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氣得用力拍他的臉，尖嚷道：「你看看！你睜開眼看看你將家裏搞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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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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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散地推開了女人的手，吃力地睜開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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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桌凌亂的馬經上五、六支酒瓶東歪西倒，喝剩的葡萄酒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到了地上，染污了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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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臉朦朦朧朧地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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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芯後日要考試，你每天將家裏搞到烏煙瘴氣，她能好好地溫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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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能？」他睡眼惺忪地低下頭，不花多少力氣蠕動著嘴唇道，「她自己專心……就能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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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副死樣！」女人咬牙切齒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他耳朵，「我在外面捱生捱死，你就將自己搞成這樣，天天賭，天天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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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著酒瓶哐當撞在一起的聲音，還有女人在耳邊叨叨絮絮地埋怨的聲音，眉頭又緊皺在一起，覺得滿身都像被灌了鉛，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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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沉沉地倒回沙發裏，迷迷糊糊地看著女人收拾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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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整理桌面的時候，拿起一張被酒沾溼了一角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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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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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什麼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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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很多聲音——聽見和幾個老員工們抱在一起時自己壓抑地嗚咽的聲音，聽見電話鈴聲不停地響起，電話內向自己追討欠款那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聽見麻將碰撞在一起時，自己大聲叫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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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借……又借，我真的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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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芯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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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跪在桌旁啜泣，又斷斷續續地說了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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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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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自己煩躁地應了一句，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女人疲倦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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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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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起了波浪，漸漸切換成另一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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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某個滿臉鬍渣的男人在喝酒，那個男人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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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嫂是鐵了心要和你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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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不在焉地摩挲著酒杯沿，沉沉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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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對面的男人垂眸，過了一會兒後又沉聲問：「那芯芯呢？芯芯是跟阿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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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默了片刻，沒有回答，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啪地將酒杯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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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錢……」他沙啞道，「有錢多些的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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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面的男人想了想，放下了筷子，抬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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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本行，搭棚什麼的薪水都不錯。不過……」他有些猶豫地皺眉，「這麼多年了，你現在回去做那些，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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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我做。」他將空無一物的酒杯反轉，推開了一些，「你有介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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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啊啊啊——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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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和方若男都被嚇得縮了縮肩膀。兩人緩緩地側過頭來看，麥子晴兩行鼻涕掛在鼻孔下，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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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一臉嫌棄，噁心得想將自己的眼睛戳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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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又慌慌張張地唉唷個不停，看著麥子晴從口袋裏翻了好一陣，卻連半張紙巾都翻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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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用手摀住鼻，含糊的聲音對兩人道：「沒事沒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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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看著麥子晴，眼皮忍不住抽動起來。他別過臉去，邊按眉心邊對方若男說：「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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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從亡魂頭上移開自己的手，又不合時宜地想到麥子晴吃鼻涕的樣子，噁心得急忙掩著自己的嘴，幾欲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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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鬼魂的他嘔不出什麼東西來，看著程昊往麥子晴方向戳去的手指，幾番嘗試後才停止了乾嘔，艱辛地說：「子晴啊，今天就看到這裏吧，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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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口氣，掃了掃胸口後繼續說：「把鼻涕……擦了，然後好好休息一晚上，我們明晚再上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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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本來想說不好，不過隨著洶湧的鼻涕奔流而出，她還是無奈地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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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偷偷地舒了一口氣，化去了手中的符。亡魂縮回了硬幣之內，銀白的陣法隨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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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啊，有時間就去黃大仙拜拜吧！」方若男對麥子晴擠出一個慈愛的笑容，「轉轉運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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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頭有些暈，好像聽懂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她隨口應了一聲，看著程昊風風火火地將硬幣收進索袋，又將無聲放回琴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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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往天台入口走去的時候，天空傳來飛機飛過的聲音。麥子晴抬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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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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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著鼻子的麥子晴突然一臉恐慌，口齒不清地說：「雖然我們在天台上，但還是會有人看見我們超度吧？就算人沒看到，還有天眼什麼的，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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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好像聽見了什麼白癡至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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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她解釋，我要回去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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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撂下了這麼一句話後，就噠噠噠邁著長腿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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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轉過來，眼睛瞇成一條線，儘量不去看麥子晴的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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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什麼人眼、狗眼、天眼都沒問題！超度相關的事會進入他們意識的盲點，即便他們『看』到了超度的東西，也會自動忽略掉的，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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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顧自地點頭，覺得這個解釋簡潔易明，又對麥子晴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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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休息啦，明晚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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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轉身要飄走，麥子晴卻伸出了另一隻乾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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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那為什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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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說完，她就在嘴裏嚐到了鹹味，九秒九閉上嘴巴。一陣頭暈又襲來，她轉眼忘了自己想問的話，稀裏糊塗地跟在方若男的後背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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