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七章。選曲》

直到亡魂腦後的銀光散去，麥子晴都沒能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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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裝不住的淚一直不斷往臉頰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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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飄到麥子晴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子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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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之後又抬眸看向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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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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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疼愛她的父母外，那些同學，現在還記得這個曾經為他們伴奏的同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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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紅著雙眼看著已經成為亡魂的樂怡，心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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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後悔嗎？會自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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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覺得自己就只是說了幾句無傷大雅的話，是她太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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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聽說過，欺凌者本身往往都有自己悲傷的過去。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有權利去傷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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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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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轉過頭來，擦得不乾淨的臉上仍有斑駁的淚痕，眼神裏卻帶著一種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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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樣做才能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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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嘴角含著一絲笑意，那顆不會跳的心臟有種暖暖的錯覺。打從一開始，他就有一種直覺——麥子晴是個善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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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從剛才的回憶裏面找出封印亡魂意識的樂曲，然後用無聲拉奏那首曲子，將亡魂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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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又補充道：「這首樂曲對於亡魂來說有重大的意義，我們叫它做《喚》。每個亡魂的《喚》都不一樣。有時候《喚》的旋律會直接顯示出來，但更多時候亡魂的記憶裏會隱去部分或全部的旋律，那些時候我們就只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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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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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試過她彈的樂曲，但沒有一首是對的……你有什麼頭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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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咬著唇，細細地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突然瞪大眼睛問：「有試過天鵝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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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過了……」方若男扁嘴搖頭，「也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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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輕嗤了一聲，但麥子晴完全不在意，注意力都放在樂怡的《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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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她剛才摸過一本挺舊的琴譜，不知道裏面會不會有和醜小鴨相關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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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沈默不語，似乎也在思考這可能性。他想了想，從褲袋裏拿出手機搜尋了一會，後來又對方若男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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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習慣性開始捏起嘴唇，仔細地回想，好一會兒後又抬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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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才看電視，大概是十幾年前的節目吧？我記得那時候有一套卡通，內容講述一隻醜小鴨變成了天鵝公主，費盡心力幫王子收集他心臟的碎片。樂怡那麼喜歡醜小鴨，可能也會喜歡那套卡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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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聽罷嗯嗯喔喔地連連點頭，「聽起來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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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有些高興，啪的一聲雙手合十，「我記得那首歌！我哼給你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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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哼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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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金嗓一開，只見方若男本就半透明的臉越發蒼白，緊握的雙手瑟瑟發抖，而程昊則無意識地抽動著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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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哼完，麥子晴重新睜開眼時，就聽到程昊無甚抑揚頓挫的聲音表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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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電話螢幕遠遠地給麥子晴看了一眼，「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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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點點頭，「就是這個！我剛才唱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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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嘴角又莫名抽了兩下，方若男就尷尬地哈哈嗯嗯了一番。麥子晴的注意力在歌曲上，完全沒有空閒關心兩人的情感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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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用電話聽完了整首歌。程昊思考了一會兒，重新將無聲架回肩上，從頭到尾，一顆音符不漏地將整首歌演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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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沒有控制住臉上的震驚，只是呆呆地看著方若男笑容燦爛、驕傲地抬高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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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一曲終結，亡魂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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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才又嘆了口氣，「也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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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本來以爲自己能幫上忙，結果什麽都做不了，洩氣般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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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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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連忙搖頭擺手，「這又不是你的錯！不用說對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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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說話之際，亡魂的身影連同銀白的陣一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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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選錯了樂曲，陣法就會消失。」方若男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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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麥子晴垂頭喪氣的樣子，想著要改變一下陰沉的氣氛，於是朝氣滿滿地大聲道：「沒事沒事！還有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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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還有一次機會？」麥子晴瞪大了眼，「難道超度還有限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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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本來想鼓勵一下麥子晴，誰知道反而說出了令她感到更大壓力的事，暗暗在心裏打自己的嘴巴。不過他想了想，覺得麥子晴的確需要知道這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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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限制的……無聲最多能夠和亡魂溝通七次，意思就是超度者能夠嘗試七首不同的樂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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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攤開手，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們經驗不足，不夠專業，所以師傅最多只讓我們嘗試五次。五次都猜錯的話就要將東西給師傅，交由他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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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加上今晚，樂怡就聽了四首歌，但這四首樂曲都不是她的《喚》，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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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就是這樣！子晴你好聰明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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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見麥子晴和程昊都一臉陰沉，就建議道：「不如今晚先這樣，我們各自回去想想，這幾天想到的話再約上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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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點頭表示同意，而程昊已經將蛋白石收回袋裏，率先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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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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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看著方若男溫暖的笑容，淡淡地嗯了一聲。她盯著方若男飄然而去的背影，暗自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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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怡，我一定會將你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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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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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已經換好了睡衣，準備上床睡覺時卻看到站在窗邊的方若男在努力地伸出腦袋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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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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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還在仰頭數星星，隨口嗯嗯了兩聲，之後又好像想起了什麽，扭過頭來望著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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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要不要跟子晴說那個氣球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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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嘟著嘴用食指敲打著下巴，「不過看她今天的狀態……那氣球大概是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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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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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毫無表情，已經在床上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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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方若男立刻皺起了眉頭，「好歹人家是個女孩子，你得多關心關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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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乾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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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哪裏香了？」又追加一句，「為什麼女孩子就需要關心？性別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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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沒好氣地搖頭，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性，不過還是語重心長地道：「你還是對人家好一些吧，師傅說要盡量把她留下，之後要經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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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説完，就被程昊冷漠地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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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是說過要留她，但如果她自己被嚇得要逃走，我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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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兩條好看的眉毛皺得快要黏到一起，他飄到程昊面前垂眸看他，輕輕喚道：「阿昊，昊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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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程昊閉上眼，表示自己堅定不移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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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只好又嘟著嘴飄回無聲裏，尋求無聲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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