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你是我不想死的方式》 - 「如果沒有人願意聽，那我還能算是存在嗎？」

中午時分，教室突然安靜得異常。像是某種意圖被安排好的安靜。

　　風湧一走進來，就感覺到空氣裡不尋常的黏稠感，像濕透的紙。他的桌上有一張白紙，乾淨、平整、置中，像是被人精心放上的。他拿起那張紙，心臟在下一秒漏跳了一拍。

　　那是他去年匿名投給校刊的詩。

　　但被人用紅筆批註了整頁。

　　「這什麼鬼比喻？」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JAyYXE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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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得跟在作夢一樣哈哈哈」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bTxgwv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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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國中生寫的吧？太痛了」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oDIWgS9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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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不要再寫了嗎，拜託」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9n5tGH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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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文青 #自戀癌」

　　他的喉嚨像是被一把暗刀插住。他把那張紙摺起來，卻發現背後還有字。

　　「你寫的這種東西，根本不值得被記住。」

　　他沒有再看第二眼，只是把那張紙壓進抽屜深處。像是掩埋一具無名的屍體。

　　那天下午，他整整一節課都沒聽見老師的聲音。眼前的黑板像一張空白的錄音帶，什麼也沒記下。他聽見笑聲、紙張翻動聲、筆掉落地板的聲音，唯獨聽不見自己的呼吸。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消失了。

　　那天晚上，夢來得比以往更早。

　　夢裡仍然是花田。

　　只是這一次，花都枯萎了。

　　金色的花瓣像紙一樣卷曲、破碎，一朵接一朵地落下，像雪，又像靜默。小舞站在花田中央，神情空白，雙手垂落，腳步像忘了該怎麼移動。她嘗試旋轉一次，身體卻在中途停住，微微晃動，像快要倒下。

　　風湧想叫她，喉嚨卻發不出聲。他拼命張嘴，卻只發出一種乾裂的氣音，像斷線風鈴的尾聲。

　　她真的停了。

　　他第一次看見她整個人靜止不動，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像。

　風湧伸手想碰觸她的肩膀，但在觸碰前一秒，小舞的身體開始從腳底裂開。

　　裂縫如蛛網般延展，她沒有痛苦的表情，卻也沒有任何聲音。

那一瞬間，風湧明白——這不是她的錯。

是他讓她停下來的。

第二天，風湧沒有帶筆記本去學校。他將它收進房間最深的抽屜，壓在一疊過期講義與折舊的獎狀下，像一封永遠不會寄出的信。

　　他甚至連思考「是否該寫」都感到疲憊。這樣的疲憊不是單純的厭倦，而是一種經年累月的懊悔與懼怕所釀出的沉默，像霉味，像封在瓶子裡太久的潮濕空氣。

　　每當上課時經過黑板，他都盡可能不去看那個角落。可那句話依舊存在，就像某種無形的、卑微的咒語，在所有人視而不見的牆角悄聲發亮。

　　你什麼都不是。

　　午休時，有人再次在他桌上留下了什麼。

　　這次不是詩，也不是紙條，而是一支斷掉的筆。

　　他握住那支筆，發現筆芯早已抽空，筆身斷口鋒利，彷彿在提醒他：

　　「你寫不出來了，也不該再寫。」

　　那晚他沒有做夢。或許是做了，只是他醒來時，什麼也不記得了。

　　沒有花田，沒有書頁，沒有書架，也沒有小舞。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夢裡有沒有發過聲音。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伸手去摸那本筆記本——卻沒有摸到。

　　他明明記得把它放在床邊。

　　他翻遍整個房間，才在書櫃角落、一本厚重的課本底下找到它。像是它自己逃到了那裡，又像是他潛意識地藏起了它。

　　他沒有打開它，只是看著它的封面發了很久的呆。

　　然後，他輕輕地將它放回抽屜最深處，闔上。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

小舞的舞停在半空，像沒人接住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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