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條件，」裴一鳴的手指劃開投影，「我們需要在實驗室設立一個特別觀察組。」
陳博士的眼鏡片上反射著流動的藍光：「觀察組？」
「純學術性質。」裴一鳴微笑著調出三份電子檔案，「三位頂尖的仿生神經學家，只記錄不干預。」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當然，所有研究成果的專利權依然歸貴實驗室所有。」
R227若有所思摩挲著手指：「聽起來像是在我們這裡安插眼線。」
「您太警惕了，純學術交流。」裴一鳴轉向諾亞，投影隨之切換，「第二個條件，是必須完整推進諾亞先生的情緒共享實驗。議會需要這些原始數據來……讓仿生人的情感更加完整。」
陳博士推了推眼鏡：「這個不是問題，這正是我們要做的。」
裴一鳴滿意地點頭，隨後轉向林洄溪：「第三個條件，才是重點。」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莊重，「我們希望成立一個名為『洄溪之子』的公益組織，以林洄溪為核心形象。」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劃，全息投影切換成一份精緻的企劃案。
「當然，不僅僅是公益代言那麼簡單。」他的聲音變得專業而克制，彷彿在討論一個普通的商業企劃。
「完全按照最高規格的公益明星打造。」裴一鳴調出幾個參照案例，「我們將舉辦一系列仿生人群體的情感交流活動，您作為代表人物，只需要適當露面，比如演講幾句，或者參加一些簡單的見面活動，展現出您溫暖、真實、積極向上的一面。」
畫面切換成概念圖：林洄溪的全息影像站在新建的情感健康中心門口。她身邊圍繞著幾個眼神呆滯的仿生人，其中就有之前影像裡那個反覆洗手的女性仿生人。
「您看，多麼自然。」裴一鳴放大那個女性仿生人的表情特寫，「在見到您之後，她的強迫行為減少了47%。這就是我們希望創造的……」
他恰到好處地停頓，換上一個商業術語：「社會價值。」
秘書S201適時補充數據：「根據調研，83.6%的情緒障礙仿生人表示，看到林洄溪女士的影像會產生積極聯想。」
「他們已經在自發崇拜您了。」裴一鳴的聲音輕輕落下，「我們只是……給這份虔誠一個歸宿。」
投影最後定格在一張看似普通的行程表上，但諾亞敏銳地注意到邊角的浮水印。
那是一個極簡化的光環標誌，像是給聖人加冕的冠冕。
諾亞的懸浮椅猛地撞上後牆。「她不是你們的宣傳工具！」
「冷靜點，諾亞先生。」裴一鳴抬手示意，投影立即顯示出一組即時監控畫面：幾個城市的街頭，反對情感派的示威者正站在情感體驗站前面喊口號。
「上週這些遊行還只是舉標語，昨天已經開始試圖攻擊體驗站了。」他放大其中一個畫面，憤怒的人群正在踩踏林洄溪的全息影像。
林洄溪的手指突然攥緊了衣角。
「而另一邊……」裴一鳴切換畫面，顯示地下黑市正在拍賣林洄溪用過的餐具，「沒有專業安保，你們連實驗室大門都出不去。」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諾亞腰部以下，「昨晚的遭遇，不會只是個開始。」
投影切換成一組身著深色制服的安保人員列隊畫面，他們裝備著標準防暴裝備和基礎情緒監測器。
「這是議會直屬的安保小組。」裴一鳴語氣平淡，「他們會24小時輪班值守，確保林洄溪小姐的絕對安全。」
諾亞的指關節發出輕響。
他看向林洄溪，她正盯著投影裡被踐踏的自己，睫毛微微顫動。
「我……我可以的。」林洄溪突然抬頭，眼中閃爍著諾亞熟悉的倔強，「如果真能幫到那些痛苦的仿生人。」
裴一鳴乘勝追擊：「想像一下，當情緒崩潰的仿生人看到您站在陽光下微笑……」
畫面切換成模擬場景：幾個仿生人仰頭望著林洄溪的全息影像，眼中的數據流漸漸恢復平穩。
會議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陳博士的呼吸模組發出不規則的雜音，E893的視線定格在複雜的資金演算介面，R227的指尖在桌面敲擊著有趣的節奏。
裴一鳴的手指輕輕劃過全息投影，畫面切換成一具休眠艙的設計圖。艙內靜靜躺著一個與仿生體雛形。
「如果林洄溪小姐願意，」裴一鳴的聲音帶著蠱惑性的顫抖，「我們可以協助陳博士，儘量複刻紀辰安先生的仿生體。」
林洄溪呼吸一滯，睫毛微不可察抖了一下，視線久久無法從全息投影上移開。
「陳博士，」裴一鳴突然轉向另一邊，語氣極為熱切，「能與您這樣的天才合作是我的榮幸。您去年發表的《情感量子糾纏論》，我拜讀了三遍。」
陳博士的鏡片頓時閃過一絲亮光：「是、是這樣啊。裴先生還真是……有眼光。」
「至於派來的三位研究員，」裴一鳴對R227微微頷首，「請放心隨意使喚，他們將以助理身份全程配合實驗室的工作。」
R227眼睛閃爍了幾下，慢慢靠向椅背，指尖在桌面敲出一段舒緩的節奏。
「資金方面更不用擔心。」裴一鳴朝E893眨眨眼，「我們已經設立了專項基金，只要實驗室有需要……」他推過一張晶卡，「無限額度。」
E893激動地站起來：「那麼，我就永遠不會被裁員了？」
最後，裴一鳴的目光落在諾亞身上。
「您當然可以全程陪同林洄溪小姐。」他的微笑突然變得深邃，「畢竟，您才是全體仿生人情感體驗的第一源頭，也是林洄溪小姐最忠實的……『朋友』。」
諾亞的瞳孔微微顫動。
實驗室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通風系統發出細微的嗡鳴。
「各位，」E893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我們接受吧。」
「嗯。」陳博士推了推滑落的眼鏡。
「就這樣吧。」R227伸直腿，雙腳交疊搭在桌子上。
諾亞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林洄溪的目光依然落在全息投影的仿生體上。
裴一鳴的手指在袖扣上無意識地摩挲了兩下，突然看向諾亞：「關於林洄溪在三戰期間的事，你現在能記起多少？」
諾亞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發緊：「只有零星的片段。所有記憶數據都需要特定契機才能完整找回。」
裴一鳴的目光掃過全息投影，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可惜我們等不起那個『特定』，那就只能先按現有資料杜撰了。」
他整理西裝起身時，嘴角浮現出一抹轉瞬即逝的弧度。那笑意比他展示的任何數據都更真實，也更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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