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里斯將最後一塊麵包塞入口中，起身將裹著白布的木杖扛在肩上，正要踏出膳廳。
忽然，一道身影逆光而入。來人臉上罩著奇特的眼罩，將雙眼完全遮蔽。
「這是什麼裝扮！米高斯！」伯里斯爆出爽朗笑聲。米高斯窘迫地扯了扯眼罩邊緣：「別笑！這樣我才能在人間行走。」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2sC4Xumz
伯里斯頑皮地在他眼前揮手：「當真看得見？這模樣豈不更引人注目？」米高斯拍開他的手：「別鬧！這可是我特製的。」他拍了拍腰間行囊，「總算派上用場了。」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5ynITAkdf
「那就出發吧。」伯里斯邁步向外走去。米高斯急忙追上：「我們要去哪？」
「納烏薩。」伯里斯腳步不停，「你說怎麼去最快？」
「讓我看看。」米高斯從行囊抽出一張泛黃的羊皮地圖。伯里斯湊近端詳，只見圖上佈滿奇異符號：「這些標記是......？」
「地下城的傳送節點。」米高斯指尖劃過地圖，「標記處都能直接傳送。」伯里斯吹了聲口哨：「竟有這麼多通道？這三年我可真是白關了。」他雖在神域日久，卻因軟禁之故，對這些基礎魔法設施一無所知。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gsogpBlW
穿過中央大廳時，伯里斯突然駐足。眼前豁然開朗的圓形廳堂，穹頂鑲嵌著流轉星圖，數十道玄鐵大門環壁而立——這是他從未踏足的傳送中樞。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gzXVHHaH
「通往人間的門戶都在此處。」米高斯引他走向其中一道刻著蛇紋的門扉。隨著機關轉動聲，厚重的門扇在他們身後緩緩閉合。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FnnIJ4ZH
室內空間足以容納五個獨眼巨人，此刻卻顯得格外空曠。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gi5z5ODX
懸浮在中央的晶石球體散發著幽藍光暈，地面蝕刻的傳送陣花紋隱隱流動。
「看，這裡是最接近納烏薩的傳送點。」米高斯說著，對照地圖念出咒語時，伯里斯忽然按住他肩膀：「等等，這玩意兒安全嗎？」
「理論上......」米高斯話未說完，晶石驟然迸發刺目藍光。整個房間劇烈震顫，空氣中傳來布料撕裂般的聲響。伯里斯感覺五臟六腑都被無形之手攪動，下一秒——
青草氣息撲面而來。
伯里斯踉蹌著跪倒在柔軟的草地上。三年來首次接觸的陽光灼得他眼眶發熱，他張開雙臂仰天長嘯：「是太陽！自由的風！」
米高斯揉著暈眩的腦袋展開地圖：「這裡只是中轉站，到納烏薩還需......」
「騎馬的話，轉眼間便到了。」伯里斯打斷道。
「騎馬？這荒郊野嶺哪來的......」米高斯話音未落，伯里斯已將兩指抵在唇間，吹出穿雲裂石的哨音。
天地間驟然捲起狂風。
雪白的天馬破雲而下，鬃毛間跳動著細碎電光。牠親暱地用額頭抵住伯里斯胸膛，鼻息噴得他衣袍翻飛。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KC0L1Cs2
「這...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天馬？」米高斯顫抖著後退半步。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Ld4rKFGt
雪白的神駒正溫順地低頭，從伯里斯掌心叼走一顆野果。陽光穿透牠飛揚的鬃毛，在草地上投下流動的光斑。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Oz5WkEef
「他叫波列斯。」伯里斯輕撫天馬頸側，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脈動。這三年來，隨著魔力日漸深厚，他與波列斯之間的羈絆也愈發強烈——無需言語，甚至無需召喚，只要心念一動，這匹神駒便能感知。
伯里斯翻身跨上馬背，向呆立的同伴伸出手：「要試試觸摸雲端的滋味嗎？」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qEREfxQT
米高斯盯著那隻伸來的手，喉結上下滾動：「我...我真的可以騎牠？」
「當然。」伯里斯一把將他拉上馬背，「抓穩了！」
波列斯突然人立而起，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嘶鳴。伯里斯回頭笑道：「等會可別嚇得尿褲子。」話音未落，天馬巨大的羽翼猛然展開，捲起的氣流颳得四周草木低伏。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kk4eoYMB
「等——」米高斯的驚呼還卡在喉嚨，世界已急速下墜。他死死抱住伯里斯的腰，看著地面越來越遠，葡萄園縮成棋盤格，溪流化作銀線。當波列斯開始平飛時，他終於敢睜開眼睛——雲絮正從指縫間流過，遠處的奧林匹斯山巔閃著金光。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3rUUSupc
天馬在空中優雅轉向，伯里斯辨明方向後輕拍馬頸。波列斯立刻加速，化作一道白色流星劃破蒼穹。
不到半日，納烏薩的輪廓已出現在地平線上。為免驚動村民，伯里斯指引天馬降落在後山的松林間。
「到了？」米高斯雙腿發軟地滑下馬背。
「嗯，前面就是我以前住的小屋。」伯里斯拍拍波列斯，神駒親暱地蹭了蹭他，隨即振翅消失在雲端。
穿過樹林時，伯里斯突然停下腳步。不知何時開始，一股莫名的不安如毒蛇般纏上心頭。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6IHWjVmn
眼前的景象驗證了他的預感——曾經肥沃的田地龜裂如蛛網，葡萄藤枯死成扭曲的黑影，幾間農舍門窗洞開，像被掏空的骷髏。風捲著沙礫打過荒蕪的麥田，遠處傳來烏鴉的哀鳴。
「原來...你是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長大的啊。」米高斯乾巴巴地說，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伯里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的目光掃過這片熟悉的土地，如今卻陌生得令人心寒。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i68AboQE
正當他們繼續向前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囂——約莫十名士兵正圍著一間小屋，其中一名被捆綁的女子跪在地上啜泣，而其他人正準備點火燒屋。
「住手！」伯里斯一個箭步衝上前，怒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士兵們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阻攔，為首的軍官轉過身來，瞇眼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宵禁期間擅自行走，還敢妨礙公務？來人，把他們拿下！」
米高斯低聲問道：「這些是...？」
「馬其頓的正規軍。」伯里斯咬牙道，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什麼時候開始，王國的軍隊變成這副德性了？」
「我問你們是甚麼人？不知道現在正實施宵禁嗎！」兩名士兵持矛逼近。伯里斯見來人凶神惡煞，也不來怕，大聲答道：「喂！你們身為馬其頓的士兵，怎麼在自己地方幹著搶人放火的勾當！」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IBru2kZR
「大膽！看我...！」他話口未完，伯里斯身形一閃，輕鬆奪過其中一人的武器。另一人還未反應過來，米高斯的鐵拳已重重砸在他臉上，鼻血頓時噴湧而出。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8SvACBqZ3
「反了！」軍官怒吼一聲，剩餘的士兵一擁而上。伯里斯手中長槍如銀蛇吐信，每一次揮舞都精準地避開要害，卻又讓敵人痛得失去戰力。不到片刻，這群烏合之眾便哀嚎著逃之夭夭。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OLdr9iJX
伯里斯扔下長槍，快步走向那名女子：「您沒事吧？」當他看清對方面容時，不由得驚呼：「錫拉嬸嬸！」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YFR6Kilq
滿臉塵土的婦人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伯里斯？那個...跟著斯巴達人學武的孩子...？」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yUYEUCjJ
「是我。」伯里斯迅速為她鬆綁，卻注意到她一直用斗篷緊緊裹著右臂，動作間透著不自然的僵硬。「村子…發生了甚麼事？」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BZ3xBfZu
錫拉神經質地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這裡不安全...進屋說...」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8LhDFXUB
腐敗草藥與黴菌的濁氣在室內翻湧。當錫拉確認最後一扇窗櫺緊閉後，突然像斷線木偶般跪倒在地：「這是詛咒...王都那些官老爺說什麼疫病...可我清楚...定是有人褻瀆了神明...才會降禍給村子...」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WVA13sfO
伯里斯追問：「妳說的疫病究竟怎麼回事？」
錫拉枯瘦的手指揪緊斗篷，喉頭擠出破碎的嗚咽：「你們...自己看吧...」她顫抖著掀開斗篷——右臂上佈滿了泛著詭異光澤的鱗片，皮膚表面突起一根根骨刺，最駭人的是那些鑲嵌在手臂上、無法閉合的眼球，正無神地轉動著。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ZOPzgB64
「諸神在上...」米高斯倒吸一口涼氣。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BxnG4E6a
「試過剁掉這孽物...」錫拉用變形的指爪撫摸異變肢體，鱗片隨動作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隔日卻從斷口處...長出更噁心的東西...現在連這裡也...」衣領扯開的瞬間，頸側鱗片正像活物般向鎖骨蔓延。
伯里斯單膝觸地與她平視：「最初異變是何時發生的？」
「兩年多前...先是指尖發癢...後來...」錫拉突然弓身咳出黑色膠狀物，黏液落地竟微微蠕動，「村人接二連三...不是化作怪物...就是被拖走...」
伯里斯瞳孔驟縮：「所以士兵是為抓捕感染者才...？」錫拉扭曲的手指指向窗外：「那些東西...會吃人啊...官差見著變異徵兆就捆人...反抗的當場格殺...」
「被帶走的...可有人回來過？」伯里斯輕聲問。錫拉喉頭滾出淒厲笑聲，潰爛的眼角滲出混濁液體：「你見過屠宰場的牲口能回家嗎？這裡連風都帶著屍臭...活著不如...」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qrcu4qM6
「冷靜點！」伯里斯按住她抽搐的肩膀，「異變是從身體哪處開始的？」錫拉突然安靜下來，腐敗的瞳孔映著窗外殘陽：「先是右手小指...兩年...整整兩年...」她解開腰帶，腹部皮膚已呈現半透明狀，臟器輪廓若隱若現，「等鱗片爬滿胸口...我就會變成後山那些東西了吧...」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j07bSM9X
伯里斯瞥見米高斯慘白的臉色，沉聲道：「我們會找出解方。」
錫拉突然以詭異的柔韌度撲來抓住他手腕：「是王子派你來的對不對？我就知道...王室還沒放棄我們...」她的指甲已角化成鉤狀，在伯里斯護腕刮出刺耳聲響。
「我以騎士榮譽起誓。」伯里斯巧妙掙脫，將情緒崩潰的婦人扶到藤椅上。待她呼吸平緩後才繼續詢問：「其他村民也有一樣的情況嗎？」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REkkc2is
「我丈夫...」錫拉失焦的視線穿透斑駁牆壁。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1SrmUutG
伯里斯追問：「妳丈夫...也出現同樣的變異症狀嗎？」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CTnkAMQ1
錫拉的眼白已泛起珍珠母光澤，她凝視著窗外的迷霧，聲音飄忽：「不...他的身上沒有鱗片...」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劃出弧線，「那夜我醒來時，發現床幔被什麼東西勾住了。抬頭就看見...」她的喉結突然不正常地滾動，「他頭頂冒出螺旋羊角，那對翅膀...漂亮得像是黑綢緞做的...最諷刺的是...」錫拉腐爛的嘴角扭曲成微笑，「那對該死的翅膀...比我們結婚時穿的禮服還精緻...」她頸部的鱗片隨著笑聲開合，發出類似昆蟲振翅的窸窣聲。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W4VSK4uI
伯里斯注意到她描述中的矛盾：「妳說『那夜』...所以你們的變異是同時發生的？」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5hbVkboE
「同一天日落與月升之間...」錫拉突然用變異的右手抓住左腕，指甲深深掐入正在鱗化的皮膚，「就像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我們身上捏造不同的噩夢...」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CuwqVRDA
伯里斯與米高斯交換眼神：「同時發病卻呈現不同變異...」伯里斯追問：「發病前可有不尋常的事？比如...」他想起森林裡那雙燃燒般的金色眼瞳，「接觸過特殊動物？」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g39PbAKQ
錫拉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後山的野豬...那晚...他打了頭大野豬回來…還在山洞窟裡發現了一柄寶劍…」她的聲帶突然發出不似人類的顫音，不得不停下來吞嚥黑色黏液，「那畜生...牠的血聞起來像腐敗的蜂蜜...」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vCHq6DyN
米高斯突然插話：「你們吃了那頭豬？」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bO6uUUJ3
「全村盛宴...」錫拉變異的手指在桌上刮出深痕，「那晚的烤肉香氣...是我這輩子聞過最誘人的味道...營火燒得比血還紅...」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GuIePQxc
「野豬？」伯里斯想起森林裡的詭異生物，寒意竄上脊背，「妳丈夫如今何在？」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hVqUkAGr
「完成變異那日...」錫拉指向霧氣繚繞的山脈，「他最後的理智用來撕開自己翅膀...然後像發情的公鹿般衝進迷霧...」她頸部鱗片突然集體眨動，「有時候...我聽見他在月亮最圓時嚎叫...」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5NsUNOt0
三人陷入沉默。錫拉忽然低聲呢喃：「我在想...如果變得和他一樣...或許反而比較好...？」
伯里斯按住她顫抖的手背：「別這麼想，我會在那之前解決這一切。」見錫拉只是悲傷地望著窗外，他本想告辭，卻又追問：「王都都沒派人來處理嗎？」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YJiilxWC
「疫病爆發不久就派了醫療隊，」錫拉木然地回答，「他們把市中心的孤兒院改成臨時病房...可是除了宵禁，什麼也沒解決...」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KpsDdZk00
「普羅維登斯打理的那間孤兒院？」伯里斯瞳孔微縮。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eRCXAoKr
「就是那裡...但你們千萬別靠近...」錫拉突然壓低聲音，「軍隊不僅抓變異者...連外人都關進去...」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lBL7Pq5u
「果然有問題...非去不可...」伯里斯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即開口：「能借我們兩件斗篷嗎？」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6f2HBJWy
錫拉從櫥櫃取出兩件灰褐色的斗篷時，整條手臂的鱗片都在不安地翻動：「遇到軍隊...千萬要躲遠...那些人...比怪物還要可怕...」
「我們會的，請多保重。」伯里斯正要推門，忽然被喊住。
錫拉從內室捧出一柄長劍，護手上的寶石在幽暗處仍流轉著虹光：「這就是那夜...我丈夫從山裡帶回來的...我留著也沒用，就託付給你吧…」
指尖觸到劍柄的瞬間，伯里斯呼吸一滯，他認得這枚諸色寶石，嘴角不自覺揚起：「嘿，火劍啊，看來是命運呢。」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8TduxLn1n
「確實是寶物，謝謝你。」他將劍繫在腰間，斗篷翻飛間已融入門外的濃霧之中。2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e4ojYdF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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